男子煩躁地說:“告訴你大爺趕時間!銀子給你你就接著,再唧唧歪歪,爺將你一起擄走,你連哭的地方都沒有!”說著去牽那原地打轉的棗紅馬。
何當歸也上前一步,先他一步牽住韁繩,好聲同他商量道:“大爺您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從裡到外都透著一股英雄氣概,難道還搶我一個小女孩兒的馬不成,我與此馬相依為命多年,斷難割捨,就請你高抬貴手吧。既然你手中還有銀子,何不向路人買一匹馬代步?至於你給那小童的二十兩,若你信得過我,我就去幫你討回,討不回我就回家拿銀子賠給你,你留一個住址,我給你送去。”
話說得如此懇切,加上她也是個無辜的受害者,男子聽了這話,也有點兒硬氣不起來了,尤其是對方那一雙水靈靈的會說話的眼睛,被看上兩眼,突然就有一種喝高粱酒的感覺。
男子低頭思忖一刻,也比較懇切地說:“我真趕時間,否則也不會認錯馬主人,這大半夜有銀子也無處買馬,你就借我騎一回你的馬,行不行?我不用你還錢,再押十兩銀子給你,我姓杜,叫杜堯,你明天去城外十里坡的冰花甸領馬,我請你吃糖皮糕,如何?”說著一錠十兩的銀子塞進她手中,同時奪走她手中的韁繩,威嚇地囑了一聲,“可不能再跟來了,再耽誤爺的工夫,爺就好好治治你!”語氣漸轉為不懷好意的黯啞。
馬匹是通人性的動物,棗紅馬感覺到了牽它韁繩的手強健有力,就不再原地打轉,甚至低頭作馴服態。男子低笑一聲,口中嘀咕著什麼“胭脂馬也是馬”,而後出其不意地摘走何當歸腰間的馬鞭。雙臂一展,足下一點,就飛上馬去,再鞭繩一揮,“駕!駕!”,馬就奔出很遠。
何當歸沒有再去追,手中握著那錠十兩的精美雕花紋銀,心中不知想到了什麼。
城外十里坡的冰花甸?十里坡本來也是她打算要去的地方,十里坡東邊有個冰花甸,西邊有個雪花甸,而她打算去的地方,就是雪花甸中的陌茶山莊,那兒就是錦衣衛的揚州總理事處……孟三公子孟瑛說,段曉樓也來了揚州,他現在也在陌茶山莊嗎?如今要找高絕,就只能去陌茶山莊嗎?
何當歸垂頭默思了一會兒,慢慢溜達回怡紅院,後門那裡空空蕩蕩,紅衣綠褲的小童已不見了人。她走入怡紅院,後院的靜謐,襯托著前院的歡歌笑語,“今朝有酒今朝醉”,是怡紅院這一期“新年派對”的主題,也是青兒的別創。
因羅家的門禁森嚴,何當歸極少能在外留宿,所以怡紅院也沒備著她的房間,只有青兒在後院有一間佈置得怪模怪樣的房間,裡面的擺設風格,用何當歸的話說,就是“冷冰冰的沒人情味的”怪屋子;用青兒的話說,那叫“後現代金屬風”。眼下也只好先在這裡略歇一歇,等天亮後,再僱馬車去十里坡,正好再想一個合理的藉口向高絕討要那寒毒解法。
進屋點了燈燭,拉了兩下廊前的特立獨行的“水車動力制動裝置風鈴”,不一會兒,青兒的丫鬟金甲、銀乙、滿丙、內丁就來了其中兩個。何當歸偶爾會弄混掉,後來發現她們幾個好像對“角色扮演”比較有興趣,常常混穿衣服,互相模仿舉止,加之臉長得差不多,故意讓旁人認錯並以此為樂,於是,何當歸索性就不記她們那古怪的名字了。
簡單梳洗之後,她吩咐那兩名丫鬟,差人去羅府桃夭院報一聲,就說青小姐邀請她去關府住一日,明後天才回去,老太太處要是來找,也依樣回稟。反正她房中有不少零食,餓不死孟瑄,她回去住反而影響他休息,只希望在她找到那種寒毒的解藥之前,他的傷勢不要再繼續惡化。
遣走了兩個丫鬟,又簡單吃了點東西,她就在青兒那張奇怪的水床上伏下休息,心中記掛著事,所以睡得不沉,朦朦朧朧之間覺得夢見了很多前塵往事,一張張人臉在眼前跳躍,每個人的口都是張合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