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員點點頭,彷彿千斤重擔落在他肩上了。他又接著說,思想問題有時很隱蔽,表面上看起來不相干,其實風吹草動全是敵情。比如有些戰士穿花褲衩,部隊發過褲衩了嘛,做啥又要自己買花的?還不是因為瞧著花哨,讓人想入非非?資產階級思想見縫插針,你說危險不危險。
三連長這時眼睛瞪得像鈴鐺:資產階級鑽進褲襠裡來了!立時便對賈指導員說,這事交給我來辦,下午全連集合,全給我脫褲子,看哪個穿的是花褲衩,當場就給他剝下來,看他還敢不敢穿。賈指導員眨眨眼,想笑又覺得不便,只好對三連長說,你這人總有辦法。之後臉上又嚴肅了。其實三連長也心虛,他裡面穿著的也是花褲衩。
通訊員送來兩杯茶,三連長和賈指導員對著臉喝,邊喝邊聊起提拔班長的人選,不知怎麼就扯上了潘固。賈指導員說他對這個新兵沒啥好印象,這人有些陰,腔子裡複雜,講話含糊不清,總沒在點子上。賈指導員又說你看他那麼瘦,瘦當然不算缺點,可也不是優點,人一瘦心眼就窄巴,不定啥時候就給你鬧出個問題來。還有,這傢伙動作也有些怪,跑起步來一緊一鬆,像臺不牢靠的機器。賈指導員不停地用手比劃,潘固成了手上的把戲。賈指導員加重語氣說,潘固提班長的事再放一放,非得放一放,咱們可不能往自己鞋裡擱沙子。
賈指導員的寶貝也就這些了,等著討三連長的口風。潘固這件事還真的有些要緊,有個桃子懸在半空,摘不到手那叫彆扭。三連長便開口道,沒想到潘固讓你這樣做難,不過我可是不想再跟你商量了。我端量潘固也有些日子了,橫豎都覺得這傢伙行,像那麼回事兒,這樣的人不提班長,那怎麼行!說著,三連長張開右手做成刀狀,下力一砍,誰的腦袋給砍下來了。賈指導員腦門上捱了棒子,轉身便還手:這怎麼行!還有沒有原則了?原則呢?原則哪裡去了?他張著兩隻手,不知該到哪裡去找,“原則”成了一隻走失了的母雞。
三連長瞧一眼賈指導員的光下巴,回到座位上,翻看當天的報紙,有幾個標題殺氣騰騰,“全面專政”,“反對投降派”,“三要三不要”。認準一段瞧下去,裡面一串人名,武則天,王安石,李斯,趙高……他便想自己或許也算“法家”。三連長慢慢地呷著茶水。賈指導員已經沒影了。三連長又瞧一眼牆上的掛鐘,有什麼在提醒他。有的人天生就是對頭。 。。
2。形勢逼人
劉雙喜這幾天鬧肚子,跑廁所比吃飯喝水加起來的次數還多。這回又緊急上了,進了廁所沒等選好茅坑,褲子就先一步褪到腿彎,蹲下去就一發難收,痛快得直想死過去。跟女人睡覺也不過這滋味了。正受用著,就聽旁邊咳嗽了一聲,是賈指導員!賈指導員的情況跟劉雙喜正好相反,可能是肝火上升,近些日子讓便秘糾纏住了,每回蹲在這裡都足足幾個時辰,遲遲解決不了。
劉雙喜跟賈指導員並肩蹲著。今日這事可真是開眼。賈指導員一陣陣用力,臉盤子憋得通紫,還伴著吭哧吭哧的聲音從嗓子眼裡往外擠,硬是給卡住了。劉雙喜心說,姓“指”的,你也有今天!有一回賈指導員當著全連的面,批評他菜園管理得太差勁,冬瓜長的窩窩囊囊,像個怪胎。他當時在心裡罵,怪胎也是你下的種……沒想到老天今日替他出了一口氣。
不過劉雙喜很快就不敢繼續在心裡搗亂了。賈指導員的便秘問題一解決,轉過眼來還是賈指導員,照樣管著你的入黨問題。黨票是劉雙喜的一個心病,他爹三番五次來信,盯著問他入了沒有?怎麼還沒入?村東的四狗都入了,你連他都不如,再不入就死在外面。劉雙喜自小跟三舅學了點種菜手藝,入伍後負責連裡的菜園子,大家一天三頓吃完了抹抹嘴,誰也不在乎這黃瓜茄子哪裡來的,全都沒長良心。劉雙喜問過一回馬班長,馬班長說入黨這事不能急,正在考驗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