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先駿語氣輕快地說:“是哩,勇軍正是我爸。”
奶奶的目光在王先駿身上停留了好一會兒,語氣突然提高,有點興奮地說:“哎呀!你,你是先駿!難怪我瞧見你,就覺著眉眼間跟勇軍有幾分像。”
爺爺招呼王先駿進屋:“喝一杯茶再走,先歇一會,你爸每次路過我這,都要在家裡坐一會。”
話說到這裡,王先駿沒有推辭,挑著擔子跟著進屋。
一進大門,一股穿堂風呼嘯而來,刮在身上比屋外還凜冽幾分。
王先駿快步跟著爺爺走進了最裡面的灶房。
灶房裡的火塘燒著柴火,火勢不大。
一根粗壯鐵鉤從房樑上垂落下來,掛著一個燒水壺。
這燒水壺一看就是久經沙場,壺身結著一層厚重的黑灰,壺嘴裡正呼呼地冒著熱氣。
火塘上掛著四串臘肉,有兩條肉的底部被割去一段,露出黃亮的肥肉,夾著一線火紅瘦肉。
火塘挨著的牆面一片漆黑,屋子裡燈光昏黃,玻璃窗戶糊了油煙變得發黃渾濁,透進來的光也暗了。
奶奶沏了一杯熱茶:“喝茶喝茶。”
王先駿站起身,微微欠身,雙手接過。
“咚咚啷噹”男孩還在拿著撥浪鼓搖,他晃動的力氣全然沒個輕重,聲音又大又響。
“吵人。”爺爺皺起了眉頭,伸手一把拿過撥浪鼓,放在一旁椅子上。
男孩努努嘴,不敢吱聲,眼珠子滴溜溜地直往那撥浪鼓瞅去,火光襯得他眼睛亮堂堂的。
王先駿在口袋裡拿出兩顆糖:“吃糖吧。”
男孩吸吸鼻子,看著王先駿愣了一下,立馬興奮地接過了糖。
爺爺咂了咂嘴,掃他一眼:“要說謝謝。”
“謝謝叔叔。”男孩說著撕開,將糖放入口中。
他嘴裡津著糖,扒在爺爺的椅子背後玩。
爺爺抬手擋開,語氣變兇:“在火邊,不要在後面鬧。”
男孩這才乖乖聽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安靜地烤起火來。
爺爺臉上又帶上了和藹的笑,看向王先駿說道:“他,按輩分你要叫哥哥,還不能稱叔叔嘞。”
“我跟先駿你的爺爺是堂兄弟,那時候,我們兄弟間的感情是最好不過了,你小時候,你爺爺帶你來過我這裡,只不過,你怕是不記得了。”
王先駿仔細想了想,有了一點印象。
王先駿的爺爺去世十多年,跟爺爺那一輩的親戚漸漸地少了走動,要走動,也多是王勇軍在聯絡。
這位爺爺在他們那一輩堂兄弟中排第三,王先駿叫他一聲“三爺爺”。
三爺爺有個酒糟鼻子,一看到他,首先注意到的就是這鼻子,鼻子上一個個小坑,通紅通紅。
三爺爺往火塘裡添了柴,火勢漸大,燒水壺發出口哨般尖銳的鳴叫聲。
王先駿坐在火邊,身上漸漸暖和了起來。
這時,他看到圍著圍裙的三奶奶開始洗鍋,王先駿連忙起身:“勞煩了,多謝奶奶的茶,今天我還得趕去三峰村那邊,事情挺多的,我這就走了,下次再來喝茶。”
三奶奶急忙抓住王先駿的手臂,手上的勁道頗大,將人摁回椅子上,再也熱情不過:“坐下坐下,不著急走,這大冷天的,哪能空著肚子趕路,吃碗米粉絲,飽飽肚子。”
老人家太過熱情,王先駿完全無法推辭。
只見三奶奶手提菜刀走到火塘邊。
她眯起眼睛掃視掛著的臘肉,就跟巡視小兵一樣。
最後,三奶奶選定了一塊瘦肉更多的,她手起刀落,割下來一小塊臘肉。
臘肉洗乾淨了,大鐵鍋中殘留的水也燒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