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塵卻一笑不答,只說道;〃方才去請你的那個侍衛冥執,你可認得清楚?“
元修道:“我認得他,他是含光宮的侍衛統領。”
卿塵道:“那你記著我的話,從今天起,若不是和我一起,或是冥執來帶你,不要跟任何人離開含光宮。”她在鳳案旁坐下,輕輕擊掌,兩側垂幕後悄無聲息地出現幾個青衣宮女,跪至面前,“這幾個宮女會照顧你的飲食起居,如果不是她們送來的東西,記得不要吃。”
她平穩的話語終於讓元修覺得詫異,不解地扭頭看向她,她問道;“記住了嗎?”
孩子清澈的眸子隔著鳳案倒映在卿塵眼中,秋水無痕,靜如薄冰。“記住了。”元修抬起眼睛回答:“那這幾天我還去臨華殿聽說師傅們講課嗎?”
“暫時不必了,你跟著我,我這裡有很多書你可以看,若有不明白的地方,都可以問我。”
“好。”元修答應著,對卿塵展開一個乾淨的微笑。
日頭的光影照進金漆殿門,卻幾步之遙便停滯不淺,一半明光漸靜漸暗延伸進華柱垂幔,大殿幽然森涼,一如往日。
清墨的氣息帶著微苦的松枝香味,一幅冰絲箋紙垂下低案。元修收了最後一筆,抬頭見皇伯母仍是站在那裡,此時放下手中一卷醫書,卻在案前緩緩踱步,雙眉微鎖,仍是遇到了不易開解的難事。
他看了一會兒,終於叫道:“皇伯母。”卿塵轉身,元修關切的道:“你坐下歇會兒吧,站了這麼久會累的。”
卿塵笑容中露出些許疲倦,扶著低案在他對面坐下,看了眼他寫的字,問道:“是哪位師傅教的?”
元修道:“我臨摹的是皇伯父的字,不過,還不是很像。”
卿塵道:“為什麼臨摹皇上的字?”
元修道 :“皇伯父的字有氣度。”
卿塵聞言便淡淡一笑,執起筆來,將整幅箋紙抬手一拂,牽開雲袖,隨筆落墨。
元修見她筆下所書:
魔道崎嶇路難通,明日青山又幾重,
人生運命各不同,但求屹立天地中。
這幾句還是清雋正楷,下面筆鋒忽轉:
勢似奔雷,威震山河動,劍如白虹,山鞘追元兇。。。
如冰似雪的紙面上烏墨分明,一氣行書龍飛鳳舞,纖毫之下,轉折孤峭,險峻處力透紙背,最好一筆帶出決絕鋒芒如刃,錚然迫目而來。卿塵寫完後揚手便將筆擲回案上,凝眸看過。
那字中氣勢幾將元修震住,片刻才道:“皇伯母,原來你的行書寫得和皇伯父一樣好,我見過這幾句詞。”
卿塵詫異抬眸,元修道:“我在父王的書中見過,原還以為是皇伯父寫的呢。”
“哦。”卿塵眉心淡淡一擰,當年初到湛王府,她無事可做,無處可去,將這一首詞何止臨摹了千百遍,這手字便是那時候練出來的。
此時回想,曾經在湛王府的那段日子原來是那樣輕鬆和快樂。沒有任何目的,甚至混沌迷茫的自己,就像一個剛剛出生的孩子,可以無所顧忌地對待周圍的一切,直到變成了這世界的一部分,一切從此改變。
從此貪戀痴嗔由心生,大千世界,萬相如幻。
卿塵垂眸看向自己張揚跋扈的字,從昨日起心間一股仄悶之氣隨這筆墨盡出,長袖靜拂,自案前站了起來。忽見一個內侍惶急奔進殿來,近前跪倒,匆忙間連禮數都不顧,急喘道:“娘娘,快,皇上。。。皇上退朝了。”
話音方落,卿塵已急步往外走去,走到殿外在冥執面前一停,“禁守宮門,任何人不得隨意接觸長陵郡王。”
日光刺目,熾烈如灼,玉欄瓊階琉璃瓦連成一片浮光白亮,尖銳的一聲脆響劃破凝滯的空氣,青瓷紛落的聲音自宣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