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都已經說到這份兒上了,村長兒子和兒媳自然也不可能再有二話,只聽村長兒子認真道:“這事咱兩都聽阿爹的,是吧,梅子?”扭頭詢問的看向自家兒媳。
村長兒媳向是重情心善,卻也不至於為了一個連面兒都沒見過的‘恩人’置一家的生死於不顧,這點是非輕重她還是分得清的,就是為了懷裡的娃子,這頭她也得點下去。
村長兒媳遂認真的衝自家漢子和公爹點了頭。
然而陋室內的氣氛卻並沒有因為事情的談妥而有所緩和,恰恰相反,說破了那夥人的身份後,村長一家都顯得十分惴惴難安。
“那醫道世家在咱們大周朝都已經快隻手遮天了,咋就不能放過林子裡的人,非要趕盡殺絕不可呢?”村長兒子終是忍不住心裡的好奇與心驚,衝他阿爹問道。
老村長自顧自的銜著菸斗,看也沒看自家兒子,只道:“慎言,這是咱們這種人家能議論的?該說的我也都說了,你倆回屋歇息去吧!”如此說著,朝小夫妻倆揚了揚手。
村長兒子從土炕上站起身,眼見阿爹冷沉的臉色,他撓了撓頭,也沒再多問什麼,道了句:“那阿爹您也早點休息。”語罷便拉起自家媳婦兒往屋外走。
正要推門,卻聽身後自家阿爹滿含滄桑的聲音再度響起。
此時,老村長也已起了身,朝門口走了兩步,沉思著說:“不成,我這會兒想想晌午那領頭人瞧咱家虎子的眼神後背發寒,恐怕是起了殺心了,你倆趕緊回屋收拾收拾,趁那夥人還在山裡頭,你倆帶虎子去縣裡避避。”
小夫妻倆聽了老村長的話,一開始還覺得老村長是不是太小題大做,可轉念一想到那夥人是醫道世家的弟子,再想到當年“圍山七屠”的可怖血腥,具是遍體生寒。
“好,好,我和梅子立馬就去收拾,連夜就走。”村長兒子忙不迭的應聲。
目送著兒子一家出屋,老村長這才略略鬆了口氣。
沒有關嚴實的屋門隨著夜風‘咿呀咿呀’的開合,許是聽到動靜,屋外也不知誰家的狗叫喚了兩聲。
老村長一手撐著門沿,白色的煙氣自他的嘴角溢位,夜風一吹,蜿蜒繚繞,正如遠處仙隱山上那條盤亙的熒光長龍。
只不知此刻那林子裡頭正發生著什麼?
老村長看了一會兒,垂下眼,隨手掩上了木門。
——各安天命,自求多福吧!
第二章 (捉蟲子)
“嚇!”
沒有拉開窗簾的昏暗房間,狹窄的單人床上,原本平躺熟睡著的女孩,身體沒來由的劇烈抽搐起來,伴隨著一聲驚駭低呼,女孩陡然睜開了雙眼。
那雙眼張得極大,幾乎可以說是瞪著的,全不似剛剛睡醒,不帶半點惺忪朦朧。
然而,若你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那雙怒張的眼睛沒有焦距。在那淡青色佈滿血絲的眼白中央,是兩枚猶如死水般深不見底的幽黑瞳仁,沒有閃爍著靈性的光斑,茫茫然的不知望著何處。
急促的呼吸聲自女孩微張的口唇間溢位,‘呵呵呵’的聲響在寂靜的房間裡尤為分明。
也不知過去多久,女孩的那對眼珠微不可查的動了動,隨後一圈一圈又一圈,直到把整個房間都上下打量過一遍以後,才像是終於得到了某種安全感的確認,自睜眼便一直緊繃著的身體逐漸放鬆了下來,呼吸也隨之平緩,薄而柔軟的眼皮帶著些許的疲倦意味緩慢的扇合。
漆黑詭譎的翳林,夜明珠悽清的冷光,一張張在夜明珠映照下透著亡靈般青白膚色的邪佞面孔……
——是夢!
幽暗潮溼的深井水牢,腐臭與藥香糅雜成一股令人作嘔的刺鼻氣味,刑訊人充滿血腥的怒罵、脅迫以及酷刑……
——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