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往日聽到這首歌,恐怕裴弼還不覺得如何,只不過他剛剛喝了幾杯冷酒,又聽到這歌曲,恍惚之中不由想起裴徽的面容,還有那喃喃的我有罪三個字,以及自己最後用錦被矇住對方的頭,活生生把他悶死的場景,在這一瞬間,他的心彷彿被撕裂的疼痛。
李未央一直含笑看著他,神情溫和,只是眼底卻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殺機。
在這時候,裴弼心念急轉,突然感到自己落入了對方設好的圈套。他猛然明白過來,她不動手殺裴徽,是要逼著他動手!
她根本知道一切!知道他無法忍受親弟弟的落魄,知道依照他的個性肯定會下殺手!
好歹毒的誅心之策!
一陣坐立不穩,他立刻站了起來,對李未央匆匆道:“多謝郭小姐的盛情招待,告辭。”說著,他竟然一步三晃,跌跌撞撞地走了。
李未央看著他的背影,卻是輕輕一笑,旁邊的趙月道:“小姐,你為什麼要讓隔壁的姑娘唱這首曲子呢?”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不過攻心之計罷了。這裴弼是十分狠毒的人,他殺掉裴徽,並沒有表面說的那麼義正言辭,什麼只是為了讓裴徽不受苦楚?!可笑!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不願意再揹負一個包袱。或許在他的心底,這個念頭一直被他隱隱的壓抑著,可是剛才我與他的那番話,卻是故意勾出了他的心思,再聽見隔壁的唱曲,不由讓他想起真正害得裴徽如此的人正是他。”
因為愧疚,裴弼不願意面對裴徽,一定會以為他好的理由殺了他,真可謂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負我,當真是心狠手辣、毒手無情,這樣的人,才是當之無愧的裴家下一代的繼承人!
趙月不禁微笑道:“不管他如何叵測,還不是都在小姐的掌握之中。”
李未央卻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道:“不,你錯了。我其實並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如何。”
趙月不禁皺眉,卻看見元烈手裡拎著桂花糕走進來,倚門含笑道:“是啊,他下一步是會惱羞成怒,還是一病不起,這就是要看他自己了,也許他轉過頭來,就會變得更加的毒辣,未央,你的這一齣戲恐怕是白演了。”
李未央笑了:“一個人的心性無論如何都不會變,他既然做出如此的弒弟行為,就絕不是善與之輩,如此正好,我等著他來。”
從酒樓裡出來,李未央買了很多的禮物,隨即和元烈分開,乘車到了納蘭雪的醫館,意外卻發現了郭府的馬車,她心頭一怔,趙月忙問跑堂的藥童道:“郭府有什麼人在這裡?”
那藥童見到李未央,笑嘻嘻地道:“今日,郭夫人和另外一位年輕的夫人一起來了。”
年輕的夫人?李未央心頭一跳,立刻想到了二嫂陳冰冰,連忙追問道:“她們在哪裡?”
“就在後面的雅室裡。”說著藥童一路引著,將李未央帶到了雅室的門口。可是李未央卻不進去,只是隔著珠簾,悄悄聽著裡面的動靜。
趙月瞧見她的神情是從未有過的鄭重,不由有了點吃驚。
李未央輕輕做了一個手勢,示意她不要出聲。就在此時,從雅間裡面傳來一陣笑聲。李未央這才心頭一鬆,快步地走了進去,道:“母親,今日怎麼會到這裡來?”
雅室之中果然是郭夫人,而她身旁正是二嫂陳冰冰。李未央眼眸一凝,卻聽見陳冰冰笑道:“母親最近頭疼症犯了,我聽說大都之中有一名醫術高明的女大夫,便上門拜訪,不想正是納蘭姑娘。”
李未央仔細地瞧了瞧那陳冰冰的神情,見她神色從容,笑容妍妍,顯然是不知道實情的——不管陳冰冰是個多麼大度的人,恐怕都沒有辦法接受自己丈夫另有所愛這樣的事實,所以李未央選擇了隱瞞。如今的郭家,恐怕只有郭夫人和兩位嫂嫂不知道納蘭雪的真實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