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的油漆寫著“拆遷”兩個大字。已經沒有人居住了,四周一片孤冷的蕭索。只有公寓樓前的那棵高大的老槐樹,依舊枝繁葉茂,默默如訴。只有當獵獵的季風掠過樹梢的時候,樹葉才沙沙作響。
是啊,十年了。多少個日日夜夜,寒來暑往,春夏秋冬。
什麼都變了……
我走上狹窄的樓梯,灰塵的味道熟悉而陌生。拾階而上,四樓朝西那間一室一廳的套房,就是飄雲的家。
掏鑰匙的手控制不住的發抖,這把鑰匙我珍藏了十年,整整十年……此刻捏在指端,只覺得滑膩膩的把握不住,完全沒有質感。
我不知道這把鑰匙還能不能開啟這扇門,只是重複著這樣的動作。
記得從前飄雲在夜總會跳舞,我一個人在屋子裡等著她,不開電視,也不上網。只是坐在角落裡,靜靜的等著她。
我熟悉她的腳步聲,一聽就知道是她。關掉所有的燈,一進門就將她抱個滿懷。她每次都嚇得大叫,白著一張臉,一雙大眼睛怔怔的望著我,受驚的樣子是那麼可愛。
回不去了……
我抹掉臉上的淚水,執著於手上的動作。
可是,奇蹟般的,鎖孔竟在轉動,門開了。
我恍恍惚惚的走了進去,彷彿走進了另外一個時空,過去和現在交錯,愛情和怨恨糾纏,歡笑和淚水消融。
我閉上眼睛,聽到一個聲音在時光的彼岸,在記憶的深處輕輕的叫著,笑著。一遍一遍在我耳邊呼喚,那麼清晰,卻又那麼遙遠。
“寒城……寒城……”
我終於蹲下來,顧不得身架體面尊嚴,像個孩子一樣大聲痛哭,好像要把五臟六腑都哭出來似的。
清醒後,我顫抖著身體看著這間屋子,霎那間,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臟狂跳。
房間顯然被人整理過,地板上的水還沒有幹,每一件傢俱都打掃的一塵不染。
我激動得幾乎無法自抑。飄雲,她一定來過,或許,她還會回來……
我像年少時那樣,坐在房間的角落裡,靜靜的等著她。
黃昏的暮色籠罩大地,喧囂的街道漸漸變得靜謐無聲,忙碌了一天的人們回家吃飯,休息,跟親人聊天。
只有我,坐在一片廢墟里,執著的守候著我的信仰和愛情。
混沌的大腦越來越不清晰,淚水流個不停。我想擦掉眼淚,不想她看到我如此狼狽的模樣。可是,我做不到,我已經控制不住自己。
天一下就黑了,地獄般的冰冷,唯有絕望。
我慢慢蜷縮在地上,心裡翻江倒海的疼著,痛哭不止。
飄雲,飄雲,你在哪兒?讓我見見你,這次之後,我恐怕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醫生說,我痊癒的機會只有十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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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十分之一……
如果失敗,我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
瞎子?聾子?還是不能動不能說的植物人?
沒有人知道,沒有人知道……
我匍匐在冰冷的地板上,身體顫抖不已,就在我瀕臨絕望之際,一雙溫暖的手輕輕的抱住我。我狂喜的抓住那雙手,喊道:“飄雲,你終於回來了。”
手的主人像篩子一樣顫抖著:“寒城,你看不見了?”
聽到這個聲音,我徹底的絕望了,苦笑道:“怎麼是你?害我白高興一場。”
父親聲音哽咽:“兒子,別再等了。她已經走了,我們回去吧。”
“是嗎?她已經走了,原來是這樣……”我恍恍惚惚的笑著,嘴裡的淚水又苦又鹹。
飛機上,我像個初出襁褓的孩子一樣靠在父親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