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每當杜修值大夜班的時候,總能看到她在兒科病房的走廊裡徘徊,她那霜白的指尖輕輕拂過每一扇房門,眼神中滿是焦慮與牽掛。一天凌晨三點,女人突然出現在配藥室,杜修看到她的脖頸處有一圈淤紫的勒痕,還不斷滲出黑血,模樣十分駭人。
“幫我看看306床的孩子。”女人的聲音彷彿從遙遠的地方傳來,透著一股冰冷的氣息。
杜修顫抖著雙手,緩緩推開了306病房的門。病房裡,保溫箱裡早產兒的心電監護儀突然發出尖銳的報警聲。值班醫生聽到警報後,立刻趕來。經過一番檢查,醫生皺起了眉頭,滿臉疑惑地說:“奇怪,胃管明明固定得很牢,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在晨光的照耀下,女人的身影漸漸消散。這時,杜修發現保溫箱旁多了一個溼漉漉的腳印。後來,杜修翻看病歷時才知道,306床的產婦上週在產科衛生間自縊身亡,而孩子的父親至今都未曾露面。
梅雨季來臨的時候,杜修已經逐漸習慣了與這些鬼魂相處,他甚至能平靜地給一個骷髏狀的老伯量血壓。這位老伯是死於肺癌的老教師,他總是默默地蹲在住院部門口,眼神中透著無盡的擔憂。直到有一天,老伯突然急切地拽住杜修:“快攔住那個穿紅球鞋的男孩!”
杜修聞言,毫不猶豫地追著男孩跑了三條街。終於,在一個建築工地,他成功救下了差點被墜物砸中的男孩。當晚,老伯牽著一個穿揹帶褲的小鬼來到杜修面前,月光灑在他們身上,透過他們半透明的身體,在地上映出交疊的影子。老伯感激地看著杜修,微微鞠躬,然後帶著小鬼消失在了夜色中。
那個雨夜,是杜修經歷過最兇險的一次。值完班後,他剛走出醫院後門,一個穿西裝的男人突然從地底鑽了出來。男人的左臂斷茬處掛著水泥碎屑,身上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氣,柏油路面上也滲出了黑紅的血水。
“他們把我砌進橋墩……我女兒要中考了……”男人的聲音充滿了痛苦與不甘,他死死地盯著杜修,彷彿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杜修強忍著內心的恐懼和噁心,冒險潛入副院長辦公室。他在一個加密資料夾裡,終於找到了橋樑驗收報告。當新聞曝光了豆腐渣工程的那一天,男人站在杜修的窗前,深深地鞠了一躬,他的身後,跟著一個穿著校服的少女魂魄,少女的眼神中滿是感激。
白露那天,杜修在天台晾床單時,又一次見到了車禍現場的白衣女人。這一次,他終於看清了女人胸前彆著的記者證,證件照下面印著“沈明薇”三個字。
“該收尾了。”女人的聲音依舊冰冷,她靜靜地指向樓下。杜修連忙撲到欄杆邊,只見副院長的兒子開著保時捷,正瘋狂地撞飛路人。這一次,杜修沒有絲毫猶豫,他抓起旁邊的消防斧,猛地砸碎車窗。就在男人試圖逃逸的時候,七八雙青灰的手突然從地底伸出,緊緊地攥住了車輪。
警笛聲在街道上回蕩,沈明薇的身影開始變得越來越淡。杜修突然想起什麼,他急忙翻開手機裡存的車禍照片,放大後仔細檢視。果然,在翻倒的救護車後方,山崖護欄缺口處殘留著暗紅的血跡,而這裡,正是半年前女記者失蹤案的現場。
寒露的清晨,陽光灑在醫院的走廊上,杜修像往常一樣,給最後一位患者換完藥。當他抬起頭時,驚訝地發現,周圍那些透明的影子竟然都消失不見了。這時,王嬸正拿著掃帚,清掃著地上的銀杏葉,看到杜修,她微微一笑,說道:“鬼門關啦。”一片金黃的銀杏葉輕輕落在杜修的肩頭,恍惚間,他彷彿感受到了誰溫柔的撫摸。
從那以後,醫院裡再也沒有傳出過靈異傳說。只是每逢暴雨夜,值夜班的護士偶爾會聽見空病房裡傳來輕輕的聲響,像是有人在踮腳走過,又像是風輕輕掠過生鏽的聽診器,發出的細微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