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東山是這麼一種人,他已經用話語或行為侮辱和傷害了你,卻並不會為此感到不安。
&ldo;沒啥子嘛,瞭解一些情況嘛,&rdo;他說,一下子又顯得慍怒和不耐煩了,好像受傷害的是他而不是你。&ldo;沒得罪誰,也沒犯錯誤,很好嘛。&rdo;
江白猛地意識到他不相信自己剛才的話。
&ldo;艇長,我的情況都在我的檔案裡,你可以去支隊幹部科去查!&rdo;
在漸暗的暮色中,崔東山注意到這個遠遠地面對他站著的新來的潛校學員目光中閃爍出了真實的憤怒。
這種憤怒的表情讓他真生起氣來。
&ldo;代理航海長,你這是什麼態度?……我是艇長,對艇上幹部的情況,當然要做到心中有數。你剛到艇上,首先要學會尊重領導!&rdo;
一種輕蔑的感情從江白心底出現了。他一下明白了:自己沒必要再跟這樣一位艇長繼續理論下去。
崔東山又想起另一件事來。
&ldo;好了,你剛來,按照支隊的統一部署,我有責任帶你出去走走,熟悉熟悉社情。&rdo;
他也沒有再招呼江白,就轉身向營門方向走去。
江白盡力讓自己的內心平靜下來。
&ldo;我跟他走嗎?……當然要跟他走,他是艇長。可他並不像我心目中的艇長。一位潛艇艇長,就是不能像東方瀚海和秦失那樣,英武豪邁,屢立功勳,以其傳奇式的英雄行為吸引他的部下並鼓舞后人,至少也該像8334艇的嚴艇長,熱情、豪爽、生氣勃勃,並且幽默,他不要求你尊重他,你不知不覺就喜歡和尊重他了!…… 這個崔東山艇長,竟能開口要求部下尊重他!&rdo;他飛快地想。
&ldo;可他到底是艇長,你現在是一名海軍中尉了,一切行動聽指揮。他要你跟他走,你就必須跟他走!&rdo;他想。
他跟在崔東山背後走。
一刻鐘後,兩人走出了營門。
營門前就是因黃昏來臨而驟然熱鬧起來的灣尾街。
江白在驚詫中睜大了眼睛。
白天從基地方向走過來時他經過這條不大的小街,那時他看到的只是兩旁林立的樓群,無數的店鋪招牌和霓紅燈廣告,街上行走的車和人卻很少,總的印象十分冷清。但此刻,這條遠離城市中心的不足一公里長的小街卻像中了魔法一樣,意外地變成了一條無比擁擠和喧鬧的街市。
涼爽的海風從海灣裡強勁地刮過來,將街道兩旁不多的的椰樹林颳得前仰後伏。灣尾街消隱凸現在從高空到地面上上下下密密層層的燈火裡,它不再是一條街,而是一條流動著光和影的長河,熙熙攘攘的尋歡作樂的人潮是河道中洶湧的水流,人潮中如同過江之鯽的車流則是河道中的擁堵的行船,而從那一街兩旁重重疊疊大開著門戶的酒樓、茶肆、飯館、歌寮、舞廳、娛樂宮、桑拿浴室、彈子房……裡傳出的音樂和人聲,則如同響徹在這條混濁而充滿活力的大河上的濤聲。
灣尾街剛剛向天下人敞開自己的懷抱,就像一位正當妙齡的姑娘向自己的的意中人裸露開了自己的酥胸。每一扇門都開啟了,每一扇門前都燈火輝煌,人來人往,肩摩踵接。而這時那在每一家店鋪門前都亭亭玉立著的一兩個個濃妝艷抹的迎客小姐,就成了大河兩旁蔓生的水草開出的妖艷的花,那操著各種方言的國人和操著外國味的中國話的洋人就在這些水草花旁流連不去,終於迷失在小姐身後那一張張明亮的歡樂的吞吐顧客的店門之內。到處是鶯聲燕語,竹肉齊發。到處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強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