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姝未察覺黎硯的剎那走神,輕笑一聲,染著鳳仙花汁的指甲敲在翡翠盞沿。
“那就多謝黎太醫了。”
不知兩人關係親近的宮人還在殿內,她裝作疏離。
然,黎硯沒有收回絹帕與脈枕,清明如雪的眼眸覷了她一眼,低聲說:“娘娘的脈相有些不同以往,微臣還需細細切診。”
程明姝淡淡一笑,立刻會意,“你們都下去吧,莫要打攪黎太醫為本宮診脈。”
“是。”
碧蘿與蓮杏便帶頭領著宮人退至殿外,黎硯才敢抬眼,定定直視她。
晨暉正籠在程明姝堆雲砌黑的雲鬢間,瑪瑙青玉步搖垂下的流蘇輕晃,似乎要晃碎他藏在袖中密信上的蠟封。
黎硯將信箋從袖中暗袋中取出,擱在桌上,“是那人讓我轉交給你的。”
他放落信箋便要收回手,染著藥香的手背忽地被一團溫軟罩住。
“多謝。”她彎眸笑著,笑容清雅恍若當年。
她的體溫透過手背薄薄的肌膚漫入骨血,讓他血液極盡沸騰。
但溫軟只停留了片刻,恰似蝴蝶輕點草尖,轉瞬即逝。
“無妨,舉手之勞。”黎硯慢騰騰收回手,用袖子掩住,另一隻手攏在手背,仿若要將那抹溫軟的存在儘可能延長。
手背微燙,彷彿還殘留著她塗抹的護手香膏。
黎硯沒有明說,但程明姝已然猜到這封信是沈墨尋藉由黎硯的手送進宮的。
診脈的時辰不宜過長,否則會起疑,多事之秋她的景仁宮也被不少眼睛盯著。
待黎硯走後,程明姝才展開信箋,信上沒有落款,入目的唯有一句話。
之死矢靡它。
——至死也不會改變心意,一生只鍾情於一人。
削蔥指尖摩挲著信箋上的字跡,彷彿能透過墨痕,感受到他決絕的情思。
她,沒有看錯人。
……
玲瓏宮。
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灑在玲瓏宮的殿宇之中,光影斑駁。
沈念煙與宋佩英相對而坐,中間是一局殘棋。
兩人從春蒐回來後,便藉著討教棋藝的理由頻頻接觸,時常走動。
今日一如往常,但沈念煙早歇了下棋的心思。
黑白分明的棋子倒映入她慍惱的眼底,沈念煙忍不住開口。
“懷芷瑤這步棋,終究是走錯了。”
自己與宋佩英費了那麼大的氣力,推舉她爬上陛下的龍床,結果到嘴的鴨子都能飛!
沈念煙拍打桌案,翡翠玉鐲磕碰桌面,發出輕響似在應和她的憤懣。
而坐她對面的宋佩英近日也著實頭疼不已。
如今陳潤潤被禁足,但若等她解開禁足,回過神,便會察覺她們兩人之間的結盟岌岌可危。
上次春蒐,她費了許多口舌,才說服陳潤潤對自己放下戒心。
沈念煙瞧著宋佩英八風不動的模樣就來氣,嘲諷笑道。
“主意是你出的,如今這般局面,你總該想些辦法。我可不願竹籃打水一場空。”
沈念煙眼神犀利,彷彿要將所有責任都歸咎於她。
宋佩英有著自己的考量,陳潤潤那邊勉力維護,自己可不能再失去沈念煙這個暫時的盟友,一旦兩人關係破裂,便極有可能成為敵人。
她在沈念煙與陳潤潤之間迅速做出了抉擇,深吸一口氣,緩聲說。
“陛下召懷芷瑤侍寢,說明陛下已然對她上了心。只是最終沒能侍寢成功,則是有程明姝從中作梗。但程明姝能成一次,還能成第二次嗎?”
沈念煙訥了一瞬,旋即瞭然,“你是說……?”
宋佩英笑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