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宮。
清晨便有尚衣局的女官帶著幾名侍從,魚貫而入,動靜不小。
嵐纓推屋出門,在殿門前攔下一行宮人。
為首的尚衣局女官揚著脖頸,挺胸道:“這位姑娘,我們乃是尚衣局的,正要給姝貴妃娘娘送衣料,準備給大皇子殿下製作新衣,你攔下我們是何意思?”
嵐纓連忙諂聲道:“各位姐姐妹妹誤會了,我是想您們能否走動的時候放輕些,莫要驚擾到我家主子休息。”
她四周看了看,發現無人,才壓低聲音對那女官解釋,“我家主子是宋美人,不久前才經歷了失子之痛,若是知曉姐姐是來給大皇子做新衣的,恐怕更會悲傷難捱。”
那女官聽了也生出憐惜,點著頭說:“我明白了,待會咱們動作放輕些。”
身後的侍從也頷首。
“那就歇歇各位姐姐妹妹們了。”嵐纓讓開了身位,由著一行人入宮。
不多時,女官與侍從手捧數匹嶄新面料,呈予在姝貴妃面前,任她挑選。
那幾匹錦緞在天光下熠熠生輝,各有千秋。
有月綾羅,質地輕薄如羽,上繡銀色雲紋,恰似天邊的流雲,飄渺空靈。
金光錦觸手溫潤絲滑,其上的枝葉花紋層層疊疊,顏色過渡自然,仿若初生的春信。
還有一匹淡紫色蜀錦,上面不知綴了什麼,紋路仿若繁星閃爍,隱隱透著祥瑞之氣,彷彿是夜裡的星斗被摘取鑲嵌於此。
碧蘿在一旁滿心歡喜地說道:“娘娘,尚衣局的繡娘手藝那可是極為精湛的。殿下年紀尚小,衣裳所需料子不多,想來也不會費去許多精力,定能趕在滿月宴前做好。”
女官隨之附和:“還請娘娘相信奴婢們,不出三日便能給大皇子殿下做出一身新衣裳。”
程明姝微微頷首,蓮步輕移,伸出玉手輕輕撫過一匹匹錦緞,似在感受它們的紋理與溫度。
仔細端詳了一番尚衣局送來的料子,她的目光最後落在淡紫色的蜀錦上。
“便用這匹吧,這個顏色既不會喧賓奪主,失了分寸,亦不會被旁人的光彩所掩蓋,於這滿月宴之上,恰如其分。”
女官趕忙賠笑道:“娘娘多心了,這滿月宴的主角本就是大皇子呀,又何懼什麼喧賓奪主呢?”
雖說滿月宴是為福福所辦,但自己的孩子又不是太子,月色太過素淨,顯不出重視。
可若是選了那金光錦,雖顯尊貴,但也太張揚,行事過於冒進,有失穩妥,定會找人話柄,給日後的路徒增阻礙。
程明姝有自己的思量,不被旁人所左右,打定主意就要那匹淡紫蜀錦。
紫色難以提取染成布,比尋常顏色都要稀缺珍貴,又不似金黃色那般醒目,更為低調。
如今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為了福福的錦繡前程,讓他能成為名正言順的儲君,程明姝無論如何也得奮勇爭上一爭!
三日後,華枝春滿,惠風和暢。
大皇子滿月宴的地點設在太極殿,此時此刻殿內張燈結綵,殿頂懸掛華彩宮燈,以金絲為線,明珠作飾,光芒璀璨,灑下一片祥瑞光暈。
地上鋪就的紅毯,似一條蜿蜒的赤錦長河,綿延至殿內深處。
四周的立柱皆纏以五彩綾羅,繡著吉祥圖案,微風拂過,綾羅輕舞,仿若仙物。
御膳房精心籌備的膳食擺滿了一桌又一桌,珍饈美饌,海陸畢陳。
醬料烹飪的熊掌,取自深海的明珠鮑,鮮嫩的竹筍與瑤柱……不一而足。
一眾大臣身著朝服,齊聚太極殿內,他們不時舉著酒杯,相互交談,笑聲與低語聲交織,迴盪在殿宇之中。
沈墨尋卻獨自坐在角落位置,手中握著酒杯,一杯接一杯地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