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潤潤在一旁聽聞,不屑地撇了撇嘴。
“這有何難理解?她的病雖有好轉,可誰能保得準當晚不會突然加重?或許是那失眠的痛苦再度襲來,她忍受不住,一時想不開,才來此處……這也並非沒有可能之事。”
“不可能!蘊珠她不會自盡的!”薛寧厲聲否決了陳潤潤,雙目圓睜似乎要將她生吞活剝一樣。
陳潤潤何曾被一個位份遠低於自己的女子這般呵斥過?當下臉上更是無光。
“不可能?世間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人都已經死了,若她家世清白,誰會害她?你口口聲聲說她不是自盡,莫非你才是殺人兇手?”
陳潤潤面紅耳赤,她壓不了姝貴妃,難道還壓制不住一個小小采女嗎!
眼見著場面便要失控,淪為兩人之間的激烈爭吵。
程明姝巴不得兩人爭執,轉移重點,但她明白不久後仵作到來,也會繼續查驗,而自己身為貴妃,也得端出架子,維持宮妃之間的和睦。
“陳美人和薛采女都靜一靜,此刻並非爭吵之時,薛采女你莫要激動,好好說昨晚到底發生了何事?”
程明姝的語氣並不嚴厲,甚至可以說是輕飄,但她泰然自若、不急不躁的口吻硬是壓制住了兩人。
陳潤潤忌憚她的位分,薛寧則不想將力氣耗費在無端爭執,想讓蘊珠得以伸冤。
薛寧調整呼吸,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昨日用過晚膳之後,蘊珠便如往常那般,對妾說想要去宮苑中散散心。
妾見她神色無異,便也未曾多想,只點頭應允由著她去了。妾則在屋子裡頭靜靜候著她歸來,只等她回來,便可準備就寢。”
薛寧頓了頓,眉頭微微皺起,似是陷入了回憶之中,“可誰能料到,妾在屋中左等右等,直至戌時仍不見她的身影。”
“宮裡頭有著宵禁的時辰,若是逾時仍在外面遊逛,一旦被禁軍察覺,那可是要被關入慎刑司的。”
“妾心中自是焦急萬分,想著她恐怕已經回來了,若現在出去尋找恐會錯過,便打算再等上一炷香的工夫,若她還未歸來,妾便出去找尋。”
薛寧懊惱自責地搖首,“卻不想,在那桌邊等待之時,不知不覺間疲倦襲來,妾的眼皮愈發沉重,終是抵擋不住睏意,昏睡了過去……”
時辰迴轉,黎明時薛寧悠悠轉醒,手臂與肩膀恍若被重錘狠狠捶打過一般,痠痛之感洶湧而來。
她艱難地從桌案邊起身,痠麻與滯澀席捲,用盡全力也只挪動了方寸腳步。
窗外東方天際暈開一抹魚肚白,雨水順著瓦片滴滴答答,串連成薄薄珠簾。
薛寧緩了良久,來到張蘊珠的床鋪。
床鋪的被褥被疊放得整整齊齊,無一絲褶皺,她伸手去觸控,冰冰涼涼,冷冷清清。
涼意順著指尖蜿蜒爬滿全身,確鑿無疑地宣告著張蘊珠昨夜未曾歸來的事實。
蘊珠她到底去哪兒了?
薛寧心中疑竇恰似瘋長的野草,她心急如焚,匆忙間整理了一下衣衫,便疾步出門尋找。
天色微陰,宮苑在晨曦微露中顯得格外寂靜,青石小徑上還殘留著昨夜的露水,打溼了她的繡鞋。
薛寧腳步急促,在永寧宮內瘋狂搜尋。
宮妃一夜未歸是大罪,她不敢聲張,只好孤身一寸寸地找尋。
可她還出永寧宮的宮門,卻見一處角落的方亭,有纖瘦身影隱隱綽綽搖晃不定。
那人腳不沾地,垂下的裙襬被風吹得顫顫巍巍,她慢悠悠地調轉過身,一張青白色的臉映入眼簾,無機質的眼眸半睜半閉,衝擊感十足。
薛寧定睛一看,竟是蘊珠!
一剎那,頭皮發麻,渾身血液仿若凝固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