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想不到平常用以爭寵獻媚的手段,竟讓陛下龍顏大怒。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
高盛康忙不迭一面磕頭認錯,一面招呼其餘的太監,“還不快去將那兩人拉下去,別擾了陛下的眼!”
兩名御女被太監反扣住手臂,押去了慎刑司。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啊!”
淒厲求饒的聲音漸漸消弭在空中,謝臨淵急促的呼吸才平復幾分。
高盛康感受到他的變化,才小心翼翼地仰起頭,臉上堆著笑,“那些個心眼多的妃子都會依宮規處置,陛下莫要把不痛快放在心上。”
冷峻劍眉輕輕蹙起,謝臨淵見高盛康膽戰心驚的模樣,深覺自己近來是不是太容易動怒了?
但他鐘意之人被朝臣汙衊、針對、千夫所指,又被迫離了宮,去清修之地苦修……如同一根刺,狠狠紮在謝臨淵心頭,提醒著他的無能。
“起來吧。”謝臨淵拋下一句,掉頭往乾清宮回去。
“老奴謝陛下。”高盛康揉著膝蓋,顫巍巍地站起身與執著華蓋的太監一同追隨上謝臨淵的步伐。
乾清宮內金銀枝燈架上的燭火熠熠,照得金殿輝煌璀璨。
御案之上堆滿了奏摺,其中關於北方旱災的奏報尤為醒目。
洛河以北地區數月未下雨,土地乾裂,江河干涸,旱情日益嚴重,百姓流離失所,可朝廷的救濟之策一時難以周全。
針對災情最為必要的便是朝廷下發賑災銀兩與米糧,保障百姓果腹。
但前朝皇帝為君不仁,驕奢淫逸,大興土木於風景秀美之地建造行宮,國庫已顯赤字,又有北疆外族頻頻滋擾,軍餉進一步掏空了國庫。
謝臨淵接手時,國庫可以用顆粒無存形容。
朝廷沒了錢財,光憑藉調的米糧,又能讓北方百姓撐得過幾時?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朝廷也正是缺錢的時候。
謝臨淵登基後,便準備重新修訂魚鱗冊(相當於土地登記簿冊),於全國各地丈量田土,確定耕地數量,讓朝廷稅收有保證,國庫也能漸漸充盈。
可人算不如天算,突如其來的旱災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並且編制魚鱗冊的丈量與制定也需要大量官員,膏腴之地不缺人手,但蠻蕪之地,住民野蠻強硬,做不好就容易丟掉性命,官員大多不願意前往,恐有性命之憂。
謝臨淵為著魚鱗冊與旱災之事愁眉不展,懸停在奏摺空白處的手凝滯,濃墨墜下,泅開一團暗影。
“咯吱——”高盛康儘量放輕了動作,但沉重的殿門還是發出細微的響動。
他惴惴地抬眸,只見陛下深眸掃過來,冷意沉沉。
高盛康屏住呼吸,硬著頭皮說:“陛下,擷芳殿的懷小主遣人送來了東西,老奴怕是要緊的,只好打擾陛下……”
“拿上來。”
高盛康捧著紅木托盤的手微顫,雙手呈遞了上去。
謝臨淵揭開表面覆蓋的綢布,只見裡面靜靜躺著一件明黃寢衣,針腳細密,用料柔軟。
他有一件與之相同的寢衣,同樣的針腳細密,用料柔軟,可見縫製之人的用心。
如今為他縫衣之人已不在身側……
“陛下,您看竟然是一件寢衣呢,肯定是懷小主親自做的,是不是要老奴收……”高盛康端得手臂僵硬如磐石。
“不必!”謝臨淵截然打斷。
擷芳殿送來的寢衣讓他感到煩躁,他猛地站起身,大掌一把抓起,平滑的衣裳在他手中揉成一團,他忽地將亂麻般的衣裳扔向殿門。
“擺駕擷芳殿!”
擷芳殿內,熬了兩個晚上的懷芷瑤終於將寢衣做好,正準備補覺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