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郎一問,程明姝被架了上來,這鬥百草是她提出來的,彩頭自然而然也是她該出。
能參加春蒐的女眷家世背景都不低,自然看遍了奇珍異寶,對普通寶物可看不上。
程明姝正暗自思忖自己的私庫裡有哪些寶物,可以拿出來做彩頭。
她的私庫大多是謝臨淵的賞賜,幾乎全是世間獨一無二的寶物,就沒有拿不上臺面的。
程明姝正要開口,忽聞帳篷外馬蹄聲聲,接著一道明黃色的獵袍出現在眾人眼前。
眾人慌忙跪地行禮,齊聲高呼:“陛下萬歲。”
程明姝也起身福了福禮。
謝臨淵翻身下馬,劍眉一揚,掃了一眼烏鴉鴉的眾人而後看向明姝。
“在做什麼?”
程明姝上前幾步,笑語盈盈道:“回陛下,留在帳篷裡的女眷大多不擅長打獵,便打算玩鬥百草,只是正為彩頭一事煩惱呢。”
“這有何難?”
謝臨淵招了招手,高盛康捧著一枚精緻錦盒走到正中央開啟,竟是一隻夜明枕。
“朕就以這夜明枕為彩頭,勝者不僅能得夜明枕,今晚還可與朕同席共饗晚宴。”
那夜明枕甫一呈現,便似吸納了周遭所有光線。
枕身圓潤,線條流暢自然,質地瑩潤光潔,毫無瑕疵,宛如天成。
相傳夜明枕是虢國夫人所收藏,放置在屋內,散發出的光亮可以遍佈方寸,連燈燭都比不上。
更別提獲勝者還能與陛下同席用膳,那可是莫大的榮幸。
謝臨淵此言一出,妃嬪們除了程明姝與蘇玉珂,頓時眼睛一亮,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女眷們更是倍感榮幸,激動之色溢於言表。
就連宋佩英也臨時改變主意,姑且打消了狩獵的念頭。
她狩獵也是為了能引起陛下注意,既然機會擺在跟前,又何必捨近求遠?
程明姝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眾人的面色,屈膝行禮,柔聲說著:“那臣妾代大家謝過陛下隆恩。”
謝臨淵便也離開帳篷,翻身上馬,英姿颯爽地朝著獵場疾馳而去,身後揚起一陣輕塵。
程明姝見此,嘴角噙著一抹淺笑,輕聲招呼宮人,蓮步輕移,率先朝外面行去。
眾人見狀,也紛紛四散開來,忙著尋花草。
紫嵐山中,漫山遍野的花兒肆意綻放,令人目不暇接。
從帳篷裡出來的女眷們或單獨行動,或成群結伴採摘,歡聲笑語在山間此起彼伏。
蘇玉珂折了一株開得素豔的蘭草,跟上貴妃娘娘的步伐,想要贈她。
沈念煙與宋佩英卻是各自分開,朝著東西兩個方向行去。
晏依玉亦獨自悄然朝著樹林深處走去,有女眷注意到她略顯單薄的背影,只當她欲採摘些不同尋常的花草,便未留意。
進入樹林深處的晏依玉,連忙從袖子裡掏出被捏得發皺的紙條。
跟隨紙條上的指引,繞過幾叢草木,穿過一片靜謐竹林,周遭靜得沒有絲毫聲響,終於來到紫嵐山獵場外圍,防衛鬆懈之處。
只見竹林裡一男子披著斗篷,見到晏依玉到來,伸手摘了下去,露出一雙鷹眼銳眸,正是她的兄長晏修筠。
晏依玉見到了久違的親人,熟悉且思念已久的面容,瞬間撞開了她心底最柔軟的角落。
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淚水不停打轉,卻又因害怕被人察覺,只能拼命忍住。
肩膀微微顫抖,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愣是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往昔在晏家,她想哭便哭,想笑就笑,何等肆意灑脫。
可如今身處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宮,連盡情釋放悲傷都成了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