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皇宮戒備最為寬鬆的日子,妃嬪親人入宮與她們相聚,其中不少妃嬪的家人都乃官宦世家。
程明姝特意抱著福福站在樓臺最高處,佯裝欣賞雪景,就是吃準沈墨尋不會放過難得的機會入宮碰運氣,他定會竭盡全力想要與自己相見。
而她之所以這麼做,就是為了將張采女一事告知沈墨尋,借他的手去解決。
張采女看到不該看的,始終是個隱患,終究要拔除的,也別怪她冷漠無情了。
回景仁宮的路上,程明姝攏緊狐裘披風,擁著孩子快步疾走。
雪花似柳絮輕盈飄落,點綴在她的肩頭與髮梢。
甫一踏入主殿的殿門,卻見一人正佇立在雅緻軒敞的殿中。
他身姿英挺,一襲明黃龍袍加身,金龍刺繡栩栩如生,彷彿隨時欲破衣而出。
謝臨淵負手而立,欣賞主殿玉壁上懸掛的枇杷山鳥蛺蝶圖。
程明姝心中一緊,他怎麼來了?
但她步履有條不紊,朝謝臨淵福身行禮,“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萬歲。”
謝臨淵的聲音相較平常有些沉,叫人聽不出情緒,“月子未出,你怎不在景仁宮?”
低沉的嗓音在寬敞的殿內迴響,帶著無形壓迫。
換作平常人難免心虛,但程明姝泰然自若,面上綻開一抹暖春似的笑,“陛下,臣妾聽聞今日是後宮妃嬪與家人團聚的日子,便忍不住去了汐霧宮一趟。”
她確信自己與沈墨尋的短暫會面不會被洩露引人猜疑,他們交談短暫,且在這團聚之日,眾人都沉浸在親情之中,誰會留意他人?
再說了,那樓臺高聳,隱於雪景,難以窺探。
沒有人會相信眾目睽睽之下,妃嬪與外男會有私情。
謝臨淵語調輕了許多,“你也有親人進宮了?怎不見你提過?”
程明姝面上立刻浮現出哀傷之色,若潮水般四溢蔓延,眼中泛點淚光。
她略帶哽咽道:“陛下,臣妾已無親人,只是在大好的日子裡,對親人的思念愈發濃烈,才忍不住想去汐霧宮,彷彿這樣就能與親人更近一些,感受團圓的喜氣。”
她微微低頭,鬢邊碎髮被風吹落,沾染幾朵雪花,更添幾分楚楚動人之態。
目睹她的哀慼,謝臨淵心底湧起一陣憐惜。
他輕柔地抬起她的下巴,關切地凝視她的眼眸,“你父親雖有罪,但朕深知你心底純良,牽連於你,實屬不幸。”
朔冷如鐵的聲音柔和些許,夾帶一絲慰藉。
程明姝狀似感激道:“陛下,臣妾的父親一生坦蕩,行善積德,從未有過傷天害理之舉。那樁案子實在離奇,臣妾始終堅信父親是清白的。”
程明姝是故意的,她的言辭中隱含對父親冤屈的暗示,期望謝臨淵能聽懂她的弦外之音,也好為程家翻案。
然而謝臨淵並未捕捉到她的深意,只當她是出於親情的偏淡,未再深究,轉而將目光投向孩子。
福福在母親的懷抱裡睡得香甜,風吹不著,雪落不著。
謝臨淵注視他紅潤的小臉,粉雕玉琢的容顏讓他冷峻的面龐柔和許多,“福福果真是個好孩子,睡得香甜,日後定然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謝臨淵未曾接收到她的暗示,程明姝並不失落,程家的案子急不來,只能一步一試探,徐徐圖之。
她將孩子湊近了謝臨淵,眼中滿溢著母愛,“多謝陛下讚賞,臣妾惟願他能平安長大。”
謝臨淵頷首,隨後正色道:“今日除夕大宴,百官群臣齊聚,你再與朕共乘龍輦,於禮不合。但朕特准你乘鸞車前往。”
賞菊宴當著一眾妃嬪的面,與陛下同乘龍輦而至,代表的是偏寵與對子嗣的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