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姝並未發覺蓮杏細微的異樣,兀自說道:“如今宋才人尚且深陷於喪子之痛,待過一段日子,她回想起來便能發覺陛下對她的淡漠態度。”
“宋大將軍在朝中權勢赫赫,位高權重,陛下有所忌憚,自是不會公然冷落才人。”
“本宮猜測,此次陛下送去之物,恐怕不止金銀珠寶那般簡單,說不定還會擢升她的位分。”
碧蘿一聽,剎那明悟,雙眸亮晶晶的,“娘娘果然是聰明過人。”
原來陛下此舉無非是做給宋才人和宋大將軍瞧的表面文章罷了。
側殿。
一箱箱的賞賜送進殿內,數量之多,令人目不暇接。
箱籠上栩栩如生的雕花圖案泛著晨曦的微光,嵐纓靜立一旁,臉上勉強揚起笑顏。
她急急忙忙小跑至內室,對宋佩英道:“主子,您看,陛下心裡是惦記著您的,只是如今正值歲末年關,陛下政務纏身,實在難以抽身來探望您。”
“您瞧瞧,那珍珠有拇指大,翡翠手圈水頭足,分量沉,還有根鬚完整的人參,強身健體的雪蓮與靈芝,以及別的奴婢叫不出名字的賞賜,主子您就起身看一眼吧……”
宋佩英握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著床幃頂。
她出身鐘鳴鼎食之家,對那些奇珍異寶早已司空見慣。
一顆破碎的心被凍結,對流水般的賞賜毫無波瀾,只是麻木地平躺,一聲不吭。
蒼白麵容若冬日裡凋零的花,了無生氣。
嵐纓見她如此模樣,也不敢再多言語,只忍著悲傷默默轉身,輕聲指揮宮人將賞賜一一搬好放妥。
宮人們來來往往,腳步匆匆,卻也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響,整個側殿瀰漫著極度壓抑的寂靜。
待所有賞賜皆安置完畢,太監尖細的嗓音在殿外響起:“聖旨到——”
嵐纓趕忙走到床前,握著宋佩英的手晃了晃,“主子,陛下的聖旨來了,您快好起來吧。”
聖旨降臨,宋佩英像是被喚醒了遊離的神思,掙扎著披上外衫。
嵐纓伸出手想要上前攙扶她,宋佩英卻揮開她的手,自顧自地站起來,即便雙腿還因小腹的不適疼痛而顫顫巍巍。
宣旨太監手捧明黃聖旨,待宋佩英跪好,展開聖旨,高聲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觀宋才人祥鍾華胄,清芳貴鬱。今雖遭小產之厄,然念其往昔孕育之功,特頒恩旨,擢升其位分。”
“由由五品才人之階,榮升為四品美人。願其善自珍重,悉心調養,以期早復康健,勿負朕之眷顧與厚望。欽此!”
宋佩英聽聞聖旨內容,淚水潸然落下如心湖決堤,清淚順著消瘦而蒼白的臉頰蜿蜒滑落。
她雙手如風中殘葉般抖動著接過聖旨,泣不成聲地說道:“妾身,謝主隆恩。”
……
冬日暖陽斜照宮牆,琉璃瓦上曦光跳躍。
程明姝正坐在榻上,為懷裡的孩子磨指甲。
新生的孩子肌膚細膩如玉,小小的手掌如精緻的白色薄瓷,指甲雖稚嫩卻也有了些許長度。
她不想讓旁人用剪子去修剪福福的指甲,剪子鋒利一不小心就會弄傷他。
程明姝索性自己用圓潤玉石,抵住福福的指甲尖,一點點將長長的指甲磨去。
福福每天都會洗澡擦拭,手也是不髒的,身上還有一股甜甜的奶香。
碧蘿一手提著一盞錦鯉花燈,走進殿內。
程明姝抬眸望去,恍然想起上元節將至。
碧蘿笑語盈盈地說道:“娘娘,內務府的人送來了諸多花燈,本是想請娘娘親自挑選,可娘娘正為小皇子忙碌,奴婢不敢打攪,便先挑了兩盞做工最為精巧的錦鯉花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