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臉面?
在熱得滾燙的廣場上站了不知多長時間,章太炎才發覺看榜的人都走了,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袖子,裡頭還有薄薄的幾張龍幣,是好心的五嬸在自己離鄉時悄悄塞給自己的。就這麼一點錢,連大柵欄最便宜的小板屋,也住不了十天。他這時只覺得肚子裡咕嚕嚕叫個不停,坐在大槐樹下一個石條上,正考慮著下一步往哪裡去,卻見一箇中年漢子挑著兩桶黃酒也來歇涼。那漢子把酒桶放下,抓起布衫擦了一把汗,從桶蓋上搭包裡取出兩個棒子麵窩頭,還有一塊鹹芥菜疙瘩,有滋有味地吃著,咬得鹹菜咯嘣咯嘣響。不時從桶裡舀半瓢酒咕嚕咕嚕的喝。
忽然扭頭看見章太炎望著自己發呆,那漢子笑道:“一看就知道,你這科沒考上。來,讀書人,別耷拉著臉像死了娘似的,有酒有飯吃飽了再說!”說著送過一個窩頭,撕開一半鹹菜遞過去,說道:“吃飽了不想家,醉了沒煩惱,來吧!”
“這……”章太炎原本就餓,猶豫著接過來,說道:“這怎麼好意思呢?”
那漢子豪爽的一笑:“人生何處不相逢呢?酒是他娘東家的,不喝白不喝,窩頭連一毛錢也不值,俺本來就窮,給你點還窮到哪裡去?”
章太炎吃著窩頭,喝了半瓢酒,那賣酒的漢子,向對面賣肉的一個胖老頭喊道:“張屠戶有不帶皮的滷肉弄一塊來。你也過來喝點酒,我們東家……*他姥姥的,就是這酒做得不賴!”
張屠戶在那邊高聲答應一聲:“成!我正肚子餓呢,我那老婆子今天不知怎麼了,到現在還不叫小玉送飯來。”說著切了一塊白花花的豬頭肉,美滋滋的跑過來,笑著說:“哪個東家僱了你這活寶算倒了血黴。六子,再取塊餅來。這位讀書人,這一科考得怎麼樣?”
“慚愧……”
“有什麼慚愧的?”張屠戶做的雖然是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的行當,長得卻是慈眉善目的,抖開桑皮紙把肉攤在石頭上,笑呵呵的說道:“幾千名考生進京,春風得意的有幾個?犯得著麼?來,吃,吃嘛!”
章太炎感激的不知說什麼好,當下也不再說話,只是甩開腮幫子,拼命吃肉、喝酒。
吃完喝完,人都走了,章太炎獨自坐在石頭上,究竟往哪兒去,還是沒有拿定主意。突然覺得肚子隱隱作疼,甜瓜、黃酒、鹹菜、窩頭、肥肉一齊在肚內翻攪。他摸摸熱得發燙的腦門兒,才知道自己渾身幹得一點汗都沒有,心裡一驚站起身來,這一下不要緊,滿肚子翻騰的更厲害了。他趕緊一彎腰就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骯髒的穢物直噴出去,聞著那氣息更覺得噁心。他自己捶捶胸口,直到吐出又酸又苦的黃水,才稍微覺得好受了一點。剛站直身子,兩眼又冒出一陣金花,他扶著槐樹的手軟得象稀泥一樣垂下來,連踉蹌都沒有踉蹌一步,就昏了過去……
再醒來時,他發覺自己躺在一間破舊的小房子的土炕上,全身脫得只剩一件內褲。身子下面是一張破舊的竹涼蓆,炕桌上擺著藥碗湯匙和一柄芭蕉扇。除了這些,屋裡再沒有其他東西。他眨了一下眼睛,猜著自己在什麼地方,又怎麼會到了這裡?想得頭生疼也沒想出個頭緒,就索性不想。見碗裡有剩茶,就支著一隻胳膊起身端茶喝了一口,覺得涼颼颼的,原來是薄荷水。這時,一個毛頭少年掀起簾子看了看,在外頭喊道:“爹:那個書生醒了!”
“哎,就來!狗蛋,你到後院去幫你姐收拾一下豬下水,叫你娘煮一碗麵條兒,切得細點。”章太炎抬頭一看就看見一個胖老頭,下身著短褲,上身著一件白坎肩,敞著胸走進來。原來就是那個賣肉的張屠戶,進門之後又衝外面叫道:“狗蛋,告你娘麵條兒裡別放油腥,一點也不要……嘿嘿,這位先生,您醒了。”
張屠戶帶著疲倦的笑容,坐在炕沿上,湊近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