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話音還沒落地,他愛人季紅梅已經滑下了車窗,向我招手致意。這個不漂亮也不難看的女人,也是一個小官僚,在一家工會組織公幹,據說是副處級。像季紅梅這樣的女人是十分注意風度的,她穿著潔白的運動衫,戴著藍色的遮陽鏡,微笑起來很在意分寸:
“上車,情況有變。”陳子陽示意我。
我沒理會這個男爺們,而是衝著季紅梅來了:“嫂子,你不會請我去裸浴吧?”跟這樣的人,加之這樣的關係,我覺得越是開開玩笑,越能融洽相互的關係。
“你呀,多大了,還沒個正形!”她扶著方向盤,無奈地笑道。
陳子陽催我上了車,然後才坐到我身邊解釋:“老白在東五環,我們去找他。”
“怎麼?他請客呀?”我問。
陳子陽還是那樣面無表情:“他在化工橋下發現了一個人。”
“一個人?外星人嗎?”我不以為然。
他說的老白叫白光定,我愛喊他白光腚,他跟我和陳子陽是一個連的戰友,也曾一起遠征作戰。在北京從事廢品收購,據說也做別的生意。雖然是一個戰壕裡爬出來的,我跟他的交往並不密切,不像跟陳子陽。這戰友之間,也是講究身份和地位的,差別大了,走動就少。白光腚是條俠肝義膽的漢子,他今天又製造了什麼故事呢?
我跟陳子陽坐定後,季紅梅發動了汽車,未等陳子陽開口,季紅梅就搶過了話頭:“蘇度,你知道老白髮現了誰嗎?”
“你們的老班長鍾玉奎!”
季紅梅最後這句話,“轟”地起爆了一顆原子彈!什麼?鍾玉奎!他可消失三十多年了呀!
這是一個多麼悲蒼而又古老的故事啊……一場戰爭,我們立功的立功、提幹的提幹,而老班長卻當了俘虜,被押送回家,到後來就消失了……
我們趕到了化工橋,老遠就看到了一輛停放的皮卡。白光腚坐在皮卡的車廂板上,夾著一支香菸,不停地噴雲吐霧。
見我們三個人從車上下來,白光腚移開肥腚,“嗵”地跳了下來。
“怎麼個情況?”陳子陽上前盤問他。
白光腚先瞥了季紅梅一眼,又打量了我一下,這才向陳子陽解釋:
“不是喝酒嗎?上你家的路上,我順便到這裡的收購點看看,老遠我發現來了一輛電動三輪車,那個送貨的好面熟啊,灰白的頭髮,一身深藍色的工作服,他是誰呢?想著想著,我的心‘嗵’地一下子,這不是老班長嗎!我趕緊下車,急火火跑了過去,可……可還是晚了半步,他的電動車發動了,拐進一條小道就不見了。”
“你看準了嗎?”陳子陽問。
“認錯了老婆,我也不會認錯他呀!”
“光腚,你傻不傻呀!他電動車,你大汽車,你追不上呀?”他指責道。
“我傻是你傻?”白光腚瞪著我。“就北京這破交通,你汽車算個啥?見了電動車乖乖地叫爹!”
“你們兩個啊,見了面就掐!”陳子陽生氣的神色總是溫和的。他拍著白光腚的肩膀說:“你不追,一定是另有主意,對吧?”
白光腚斜睨著我,得意地笑了笑:“真拿老子當二傻子啊!哼!行中有道,道中有行。那些送貨點都是有登記的,順藤摸瓜,不比上演《追捕》強嗎?”
季紅梅明白了,朝著大家一揮手:“趕緊的,上車!”
兩部車一前一後,鑽進了四惠橋附近的一條小道。當我們的車停在了一堆廢品跟前,一個光頭不知從何冒了出來。
白光腚就像皇帝駕臨,仰首挺胸,邁著極不規範的官步走到了他的跟前:
“把你們老闆叫來!”
“你幹啥?”光頭的河南話挺地道。
“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