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生在牆壁之上,冬日寒風凜冽,牆壁冰冷,又是穿堂風,寒冷徹骨,那人露在緊身衣外的手指,指節發青,竟然起了層薄薄的霜花,也不知道他在那裡貼了多久。
一隊衛士從他底下夾巷走過,毫無所覺。
這裡是暗牢入口處的巷子,很窄,衛士不停相向而行,幾乎毫無空隙,只有每隔六個時辰換崗的時候,會有短暫的空隙,武功極高的人可以趁機掠入,但時辰極短,只夠做一個動作,這個人很明顯是在六個時辰前,趁換崗空隙掠上牆面貼在那裡,等著六個時辰後,再次換崗潛入。
這樣的天氣,六個時辰,為了不顯眼只穿單薄的緊身衣,尋常人早已凍死,這人卻靜默著,連呼吸也控制著淡淡的白氣。
底下一陣騷動,時辰到了,趁著那換崗的一瞬間,男子從高牆上落下,輕煙般掠進了夾角巷內的柵欄門後。
一隊衛士走了過來,當先的拎著食盒,看來是來送飯的,那人隱在鐵柵欄門後的暗影裡,等到最後一個人走過,無聲無息的貼在了他背後。
最後一個人毫無所覺,走了一陣子心裡有點不對勁,霍然回首,只看見空空蕩蕩的來路。
“小張,怎麼了?”當先一個衛士回頭疑惑的問。
“沒什麼。”那個被附身的小張縮了縮脖子,笑道,“這穿堂寒風吹得人發噤。”
“疑神疑鬼的做啥。”前頭的人笑了笑,道,“我看你是被裡面的人嚇著了。”
“那倒是。”那個小張摸摸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那個女人慘得很,看著嚇人哩……陛下也是的,天大的恨,一刀殺了便是,何必這樣折磨人家……”
“閉嘴!這話是你說的?”領頭衛士一聲厲叱,那小張嚇得趕緊噤聲。
貼在他身後的那名男子,臉上戴著僵木的面具,一直輕煙般貼在小張身後,從斜斜的角度看過去,小張的影子略厚些,像有兩對手腳,看起來著實詭異。
聽見這段對話,男子輕若無物的身子突然頓了頓,一頓間小張又有覺察,再次回頭,空蕩蕩的來路讓他顫了顫,不住催促前面的人加快腳步,領頭男子一直向下行,對著裡面看守的人展示了腰牌,門吱呀一聲被開啟。
開門的那一霎,一股猛烈的風突然捲了來,將地面沙石捲起撲進人的眼睛,眾人都哎喲一聲,揉眼的揉眼,擋風的擋風,全沒察覺到那陣風裡,有更輕的風越過去。
暗牢鐵壁,黝黑陰森,沒有天窗,出口就是那一個,裡面無人把守,據說早年囚禁過一位高手,被他挾制了守獄官取了鑰匙越獄後,皇家暗牢之內就沒有再設任何守衛,而以無窮無盡的機關代替。
這座暗牢的設計者曾誇下海口,想要從這座暗牢裡什麼都不驚動的走到目的地——除非他沒長腿,所以就連送飯,都是開啟門後,將食盒放在一處地面凹陷上,重量放上,機關連動,那食盒會被傳送到牢房門口,由囚犯自己取。
此刻,這男子飄了進來。
黑暗裡就像沒長腿的影子。
他看似走在階梯上,但腳底竟然離地面還留有手指寬的縫隙。
尋常高手一掠而過不沾地面是可以的,但距離有限,也不能慢慢而行,這樣閒庭信步的懸空而行,已經不是輕功的範疇,而需要強大的內力來支撐。
那人走得似乎很輕鬆,仔細看卻能看出怪異,他似乎手足有點僵硬,露在袖外的手指指節發青,身子一直微微抖顫著。
他慢慢的一路過來,點塵不驚,轉過一個彎,便看見橫矗眼前的鐵柵欄。
柵欄裡,破爛稻草上,伏著奄奄一息的女子,混沌的黑暗裡也能感覺出那種衰弱的姿態,聳起的肩膊瘦削得似鋼刀,割痛人的眼睛,牢房裡四處都是爛棉絮髒稻草,染著已經發黑的碎肉和血跡,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