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尚書,魏侯爺。”曼春笑意涼涼,月下海棠般搖曳著,“你玉堂金馬,名動天下,你享譽朝野,百姓愛戴,你是真正的人上之人,以女子之身攪動風雲,傾了天下也傾了殿下的心,但是,你自己,卻沒有心。”
鳳知微的手指,微涼的擱在衣服上,衣服是薄薄的絲帛,滑而涼,她的手卻比這衣服還要涼幾分,春夜的風從窗欞縫隙裡透進,她衣衫不整應該覺得冷,她卻忘記了將衣服繼續穿上。
“你和他幾乎每日相見,朝夕相處,你和他共歷風雨,一起經歷這朝野波譎雲詭,你比任何人都應該明白他的苦他的難,應該明白這四面是敵的危境裡想做星點小事都要付出偌大力氣,應該能猜到他為你做過多少,但是你就是不明白——你是真的想不到,還是根本不願去想?”
“明白人裝糊塗,比糊塗人真糊塗更可惡。”曼春冷笑,手撐在背後,“你不心疼他的苦,我心疼,我心疼到忍無可忍,我心疼到今夜當我看見你我突然就明白了一切,有些事他永遠不會說,那麼我來說,你想裝糊塗我也不依,總要你將今日事記得清清楚楚,永生不能忘記,總要你每次心狠時便得想起今夜想起我,想起世上曾有一個人如此求過你——愛他,或者放開他。”
她聲音越說越低,鳳知徵突然驚風般一躍而起,劈手便去抓她的肩。
她的手落在曼春肩上,力道未發,曼春突然向前一倒,栽在了她的懷裡。
鳳知微慢慢低頭。
曼春的後心。
一柄晶光閃亮的匕首,開在一片爛漫的鮮紅中,刺眼的閃爍在她的視野裡。
曼春的身子,本就半掩在浴桶後,她最後一個動作,是將匕首送進了自己的後心。
總要你每次心狠時便得想起今夜想起我,想起世上曾有一個人如此求過你——愛他,或者放開他。
她用自己永遠結束在今夜的生命,來讓鳳知微不得不記住她。
不是記住她,而是記住她為所愛所心疼的那個人所做的最後祈求。
鮮血汩汩而出,在地面迤邐成濃厚的血泊,鳳知微在那片血影中痴痴出神,輕輕道:“你何苦。”
她第二次說這句話,語聲蒼涼。
“走近你……揭穿你的身份……我本就要死。”曼春掙扎出一抹慘淡的笑意,“我不想……死在他手裡……死……要死得值得點。”
她的身體,在鳳知微手中,一寸寸的冷下去,像這月光,一寸寸退避了室內的黑暗。
她一生裡最後一句話是:
“如果你最終不能愛。”
“請告訴他曾有一個人這樣愛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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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知微攬著懷裡冰冷下去的身體,怔怔在黑暗中,一瞬間心中一片空茫,不知其所以,不知其所歸。
一榻錦繡華衣,凌亂的堆放身前,她卻只是怔著,在一懷震撼與翻覆裡,洶湧澎湃,灼熱森涼,忘記衣衫不整,外衫至今都沒穿上。
門前有輕微的響動,她才霍然醒覺,身子一旋手臂一揚,淺銀色縐紗披風在橘黃微光中漾出一片迷離如星光的色彩,再悠悠罩落肩頭。
門口站著寧弈。
聽見響動的他推門而來,便見銀光如月色鋪開,月色裡玉瓶般玲瓏的身形一閃,隱約可見鵝黃嬌嫩間肌膚皎潔也如無數月色,那般奪人眼目的橫成絲縱成網,竟勒得人呼吸也一緊。
一緊之後便聞見了濃重的血腥氣。
心中一顫,綺念頓消,他快步過來,急聲問:“你受傷了?”
然而瞬間他便停了腳步,看見了地下的曼春,眼光一閃。
鳳知微慢慢抬起眼看他,淡淡道:“自盡了。”
寧弈默然看著那具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