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各自上馬,鳳知微最後回身看了眼晨曦中美輪美奐層層疊簷的山莊,眼底露出絲譏誚的笑意。
過山莊三里,寧澄帶著護衛出現,他一直守在山莊入口附近,卻因為山莊之外有陣法,不敢輕易闖入給寧弈帶來麻煩,之後鳳知微山石擊洞,引得莊內紛擾,寧澄心急如焚,想動,沒訊號不敢動,直到此刻才定下心來,一看見兩人,便直著眼埋怨,“要出不出的,急死我了,殿下你再不出來我就要闖進去了。”
寧弈淡淡看了寧澄一眼,不理睬——他自從那年冬之後,一直對寧澄就這個態度,不理不睬,你愛跟就跟,不愛跟我也不管你,偏偏寧澄這個天下第一大厚臉皮,一點都不覺得被冷落,也不覺得尷尬,更沒有因此收斂自覺的打算,想埋怨就埋怨,想質問就質問,寧弈視他為無物,他卻很把自己當回事,到哪都樂顛顛的跟著。
鳳知微覺得人活成寧澄這樣子也是很幸福的——粗線條,不會敏感的傷春悲秋,永遠活在自己樂淘淘的人生裡。
再轉過一里,路邊一株樹上飄下來一個相疊的物體,不請自來的落到鳳知微馬上,馬被壓得沉了沉,鳳知微嘆口氣,心想顧知曉這孩子最近實在胖得厲害。
身後那人旁若無人的吃著胡桃,不斷有簌簌的胡桃瓤皮飄落下來,鳳知微聽著那細細碎碎的聲音,只覺得親切而安心,昨夜一夜驚險起伏,似乎都遠在了天涯之外。
忽覺脖子裡微微刺癢,一小塊胡桃砸下來,不由嗔道:“大少爺你吃小心些,什麼皮啊殼啊的都落我脖子裡了。”
身後沒聲音,忽然有一隻手,伸進了她的後頸裡——
鳳知微“啊——”的一聲。
——那隻手淡定的在她後頸裡掏了掏,找出那塊漏網之桃,扔進嘴裡,一點也不浪費,咕喳咕喳吃掉了。
顧知曉在她爹肩膀上皺著小鼻子,發出不滿的議論:“髒。”
顧少爺在鳳知微身後吃著胡桃,淡定的回答:“她不髒。”
顧知曉想了想,掰過一塊胡桃,扔進自己衣領裡,把小小的胸往她爹面前一挺,道:“吃。”
鳳知微:“……”
顧少爺把那塊胡桃撿出來,毫不溫柔的塞進他女兒的嘴裡,“髒。”
顧知曉嘴一張,開哭,顧少爺撕下布條,把自己和鳳知微的耳朵堵住,然後,任她哭。
鳳知微在馬上搖曳著,悠悠眯著眼睛,和顧少爺一樣,對某娃的兇猛大哭聽而不聞,她正在享受——一夜驚魂之後,靠著她家小呆,迎著天際朝陽,哪怕身後就是顧知曉魔音穿腦,也是幸福而安逸的。
寧弈沒有跟過去,由他的護衛簇擁著,遠遠的停在樹下。
樹前是向京城去的道,她和他同路,卻未必同歸,在山莊內齊心協力,出了山莊,那在絕壁上伸手撈住他,對他綻放如花笑容的少女,便似乎瞬間已遠。
此刻她看起來悠然而安詳,沒有防備的靠著顧南衣,和在他身邊時時警惕刻刻緊張截然不同。
他能給她的,是風浪是驚險是腥風血雨是暗刃鋒藏,是這浩蕩江山詭譎朝堂鐵馬金戈虎鬥龍爭,永在途中,沒有休息。
他給不了山水田園耕讀悠然,給不了清逸隱士攜手江海。給不了純淨如一給不了全然放手。
可是。
她真正適合的是爭鬥,不是麼?
她天生外靜內熱的血液,只為這天下輿圖奔湧翻騰,如那垂落的大旗,只在大風過時獵獵招展。
旗幟永遠在等風。
寧弈在樹下微微一笑,看著鳳知微側首向他一笑,隨即放馬而去。
朝陽金光萬丈的射來,利劍千柄攪翻雲海,劈開這夜最後的迷離。
知微。
我但願能看見你決然運劍,劈開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