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還能怎樣……”天盛帝低低咳嗽,“……你不要以為朕沒用心過……老二老五老七朕都想放過……但是他們就像鬼神所迷一般,胡來到朕也不得不處置……你說背後有他推手,朕信……可是你看那些不爭氣的……現在還能怎樣……終究是朕無福無德不得佳兒……唉……”
“陛下!”女子哭泣的聲音忽然一收,似是被後面那句話給撩撥得動了心,又似下了什麼決心,帳幕後伏跪的背影忽然一直,“其實……”
鳳知微心中一緊,直覺將會聽見一個巨大的秘密,忍不住向前幾步,一轉眼看見內侍已經走到屏風邊準備開口傳報,心中一急便衝過去,抬手就去捂他的嘴。
然而終究慢了一步。
“回——”一個字在內侍口邊生生被鳳知微堵住,發出的氣流音皇帝沒有聽見,慶妃卻立即住口,隨即站起就去掀簾幕。
“什麼人!”
鳳知微心中嘆息一聲,趕緊放開捂住內侍嘴的手,退開三步,並沒有聽清楚裡面對話的內侍,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垂手道:“回陛下,回娘娘,順義大妃到。”
帳幕後映出慶妃綽約身姿,她聽見這個稱呼,仰臉笑了笑,也不問皇帝,道:“宣。”
隨即她柔聲向皇帝道:“陛下請注意龍體,不可過多說話,臣妾暫時告退。”
天盛帝目光柔和的看著她,眼神中充滿對這個知分寸懂進退的妃子的滿意,輕輕點點頭。
內侍掀起帳幕,慶妃出,鳳知微進。
兩人迎面而來,眼神相撞。
各自柔和裡暗藏凌厲。
兩個有些相似卻又截然不同的女子,這是在揭示彼此對立關係之後的第一次正面相對。
慶妃唇角噙一抹森冷的笑,與鳳知微擦肩而過,兩肩相撞時她突然一側頭,快速而清晰的道:“我知道你是誰。”
鳳知微微笑,答得也飛快清晰,“彼此彼此。”
兩人對視一眼,各自眼神陰冷,隨即鳳知微進,她出。
一瞬間鳳知微明白了慶妃沒有對天盛帝揭穿她身世的顧忌——慶妃自己也是血浮屠後代,她害怕鳳知微手中也掌握有相關證據,也害怕丟擲鳳知微身世,天盛帝如果問她怎麼知道的,那她一個“來歷清白,久居深宮”的妃子,應該如何解釋?
慶妃這種人,謹慎陰毒,是不會為了整倒敵人而先將自己置於危險之地的。
她掀開重重簾幕,向病榻上的皇帝磕頭,皇帝欣喜的向她伸出手來。
半晌後,內侍掀起簾幕,鳳知微淺笑退出,一邊走一邊道:“陛下放心,臣婦雖人微言輕。但一定會為皇朝盡一份微薄之力。”
皇帝有點嘶啞的笑聲傳出來,道:“你是好孩子,朕信你。”
重重簾幕再度落下,鳳知微退出寢殿,轉過身時,唇角的笑意又冷峻了幾分。
果然沒猜錯,天盛帝的主意,打到了呼卓草原的頭上,他想要草原出兵,在龍水關一線出擊長寧藩,好讓腹背受敵的朝廷大軍,能專心對付火鳳叛軍。
鳳知微在內侍的引領下快步走出寢殿,一路走過宮室,在路過寧安宮的時候,她停下了腳步。
看著那緊閉深紅宮門,深青一線簷角,牆角下青苔鮮明,一枝桃花殷勤探出。
她的眼底,卻只是那年,只是那年大雪中的寧安宮。
是那年染了孃親一地鮮血的床榻,是那年孤室裡並排的兩具棺材,是那年不滅的長明燈,是那年寧安宮後院裡的桃樹,褐色枝幹下堆了雪,雪地上的字跡被她冰涼的手焐化。
她靜靜望著宮簷一角,剛才皇帝寢殿的對話,悠悠飄過腦海。
“……知微,火鳳軍竟然以為女帥報仇之名起兵,奪取閩南,荒謬,實在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