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夢這一覺一直睡到晌午才醒,醒來還覺得累得慌,眼睛裡大概長了什麼東西,睜也睜不開。
屋裡小二放的水早就冷了,顧雲夢也不管他冷的熱的,先趕緊把眼睛洗了幾遍。
沒一會兒,這水裡居然冒出些絲絲縷縷的白色東西,把他嚇了一跳,趕緊對著銅鏡看看自己是不是害了眼疾。
這時有人推開門進來。
顧雲夢還以為是店小二又送什麼來了,他忙著檢查自己是不是病了,顧不上回頭:“東西放著就行了,我一會兒瞧。”
“什麼東西?”琴白問道,“你買了什麼?”
顧雲夢愣住了,先是在鏡子裡看了一會兒,又慢慢回過頭去,目不轉睛地盯著琴白。
琴白被他盯得身上發毛,自己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怎麼了?”
“你不是,走了嗎……”顧雲夢說道,他不敢相信,琴白竟然回來了。
琴白被他說得哭笑不得:“我為什麼要走啊?”
“你一夜都沒有回來。”
琴白聽到這話,果然皺了眉頭:“你等了我一夜?”
“嗯。”顧雲夢輕輕答道,他這會兒才注意到琴白手上提了許多吃的:醬餅、糖糕、還有糖葫蘆。
“是我不對。”琴白賠罪道。他把其他的東西都擱在八仙桌上,單單把那串糖葫蘆遞了過來:“這東西只有冬日才能吃到,我給你賠不是,好不好?”
難得,顧雲夢搖搖頭,沒有接過來:“你去哪兒了?”
琴白皺眉:“我們不是說好不說這個麼?”
“不說這個?”顧雲夢反問道,“我們是說好不提我的夢境,怎麼變成不提你去哪兒了?”
琴白頓了片刻才說:“反正不提這些罷。”
顧雲夢心裡又氣又急,口齒也變得伶俐起來:“不提?是不是等你哪一天回了逍遙世界,我也只能在這兒像條狗一樣等著主人回來?”
“我早讓你睡了,”琴白現在聽他這樣說,也生了氣,“誰讓你等的?是我麼?”
這話像是一盆冷水澆下來:“對、對,你、你是沒讓我等……”顧雲夢真覺得自己太自作多情,簡直是好笑至極:“你說的都對,是我逾矩。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何必跟我一個小小凡人多囉嗦!”
琴白剛剛說完那句就已經後悔了,他急的是小孩兒一夜沒睡。顧雲夢是他心尖上的人,他哪曾捨得說過一句重話。
“我今天起來已經想過了,”顧雲夢接著說道,“你要是走了,我一樣是要吃要睡。”他現在是沒有歸處了,好在四肢健全,天大地大,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我不是這個意思。”琴白嘆了口氣,“你聽我說。”
“我聽,”顧雲夢說,找了張椅子坐下來,“你說,我都聽著。”
琴白說:“我是去找人了。”
“嗯,”顧雲夢應道,“說完了嗎?”
琴白剛想點頭,顧雲夢又說:“那你繼續去找‘人’吧。”
“現在不用去找了。”
“怎麼又不用去找了?”顧雲夢笑道。他平日裡笑起來就是甜甜的少年滋味,這會兒不知同誰學的皮笑肉不笑,皮囊尚好、心若死灰。
“找不到,先不找了。”琴白解釋道。他實在是不知道如何再同顧雲夢解釋了,平日裡這人看起來通透人情世故不假,但對手都是些他視如草芥的傢伙,如今心頭好向他發難,整個人變得一句話也不會說了。
“找不到便不找了,”顧雲夢重複道,“那你找到了,還回來麼?”他還是那樣笑著:“仙人,果然是‘無跡可尋’。”
琴白一怔。
他沒想過,顧雲夢竟然是這樣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