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眼睛混沌不堪,從裡面流出了絲絲縷縷的白色東西。
唐承影就窩在蘇狸肩頭,他本來在偷偷留意披風之外的魔界,發現不過是些凝化的怨氣之外,也就沒了興趣,此時低頭一看——顧雲夢一雙眼睛汙濁不堪,整個人就如同傀儡一般,失去了生氣。
他暗道不好,想跳下去叫醒顧雲夢。
哪想蘇狸並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他口中的咒語彷彿長了眼睛一般,化成一股繩索將唐承影死死勒住。
明明蘇狸只是在唸咒,唐承影卻彷彿再一次聽到了他的威脅:我的耐心很有限。
外面濃重的魔氣席捲而來,唐承影也難以抵擋,整個人陷入了一種懊喪悲觀的情緒之中。所有的前塵往事不斷糾纏,讓他彷彿回到了那個被拋棄、被遺忘的時代……
見這兩人都陷入混沌,蘇狸終於閉上了嘴巴。
他雙目睜開,臉上帶著難以言喻的笑意,說道:“誅仙令果然名不虛傳,想不到這雞肋功法也有用武的一天。”
不過多會兒,蘇狸那件披風好像長了眼睛一般,自己掉了下來。
外頭一片赤紅之色,刺得習慣了黑暗的顧雲夢和唐承影都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但蘇狸卻很享受這一片光亮。
他不屑地罵了一句:“廢物。”
這地方高山林立,山腳卻淹沒在水中,分不清是這一頻寬水到底是一個大湖,還是一條緩河。天上的紅光,映在水中,泛著黑紫,兩相對應,真讓人感嘆一聲,不愧是魔界。
兩岸長滿了茂密的紅色花朵,花型怪異,像是一根一根倒掉過來的針。這種花大片大片地開在山下,茂密的讓人心生疑惑。
不過蘇狸早就習慣了這一切,他抱著顧雲夢快步到了岸邊。
這裡停了一艘小船,有一位長髮少女頭身著墨色長衫,戴一頂斗笠,向他問好:“蘇先生。”
“別來無恙。”蘇狸答道,他話裡多少有些忍不住的激動,畢竟他的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半。只要想到懷中這畜生即將助他成為新的魔尊,他臉上那怪異的笑容一刻也無法停下。
蘇狸往擺渡少女那兒湊了湊,特意想讓她看清楚顧雲夢的樣子。
這會兒小少年適應了光纖,眼睛慢慢睜開,恢復成剛剛那雙目無神的樣子,眼角又繼續滴落一些白色的粘稠物。
那少女並沒有理睬他,只是將竹竿撐起:“蘇先生坐穩了,我開渡了。”
蘇狸自討了個沒趣,倒也並不尷尬,只因他現在實在是興奮過頭了。
魔界由下至上分為三層,底層的魔域,中層的魔城,上層的魔空。巨大的禽類妖獸,或是墜魔的龍鳳瑞獸,都住在上層的魔空;人類魔修,或是化形的妖修居住在魔城;而法力低微的魔修,和怨靈、以及魔界最骯髒最卑微的東西——已經連名字都可以去了的,居住在魔域。
剛剛他們一行,就是由魔域返回魔城,這看似波瀾不驚的水面之下,正是數百萬亡靈、死屍、巫妖的怨氣。這水顯得黑紫黑紫的,便也不奇怪了。
也是因為魔域的這般特性,蘇狸才選它來隱藏顧雲夢和唐承影的行跡。只有在怨氣聚集的地方,才能將顧雲夢和唐承影身上的仙氣消匿乾淨,免得珍獸異寶反倒惹人追殺。
修真者,入道難。漫長的生命和不老的容貌,彷彿將時間定格在真正入道的那一刻。
蘇狸的臉就是一副耄耋老人的樣子,恰恰說明了他天資愚鈍、大費周折才勉強入道。
反觀船上這位少女,看起來年紀不過十七□□,其實已有三百歲高齡,她原本天資聰穎,是魔城翹楚,但無奈近五十年來,無法進階。
這魔界,比逍遙世界、比凡人界,更殘酷,從古至今,只奉行一條——強者為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