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轂花燈下,泡在青苔與汙水中的異獸仰頭看著秦瓔。
在這奇異的空間之中,它泡了百年面板慘白,毛髮掉光了大半。
剩餘的一綹毛髮並沒有讓它形象稍微好一點,蔫噠噠貼在槁骨腐肉上,反而更顯得可怕怪異。
它咧嘴發出低沉的笑:“當然,他們來過很兩次。”
說到多年後曾試圖來尋找它的那些人,它話音中難掩得意。
“可我已經不再是從前任他們宰割的魚肉,我將自己藏匿得很好。”
它嬉嬉笑笑,露出歪七扭八類食草動物的牙。
河伯泡著的汙水不反光,它顯然照不到自己現在歪曲的臉上表情多刻毒。
與它之前所表現出的可憐兮兮截然相反。
秦瓔沒戳穿它,只依舊站在高處的石欄杆旁。
藏在她帽子裡的雷鳥察覺到惡意,小絨球一樣輕輕動了動。
水中河伯獨自笑了一陣,笑聲逐漸在秦瓔面無表情的注視下乾巴巴停住。
“不好笑嗎?”它問。
秦瓔不想回答這個無聊的問題:“你怎麼知道,我……”
“也是實驗體。”
實驗體三個字像是生鏽的刀片,從她喉嚨裡生澀擠出。
河伯驟然抬頭看來,異色雙瞳直視秦瓔:“你身上和我一樣,有恐懼的味道。”
許是怕秦瓔像剛才一樣失態逃出去,一走了之。
它收斂了一下唬人欺詐的語氣,轉而打起了感情牌:“我曾遭遇、見過的可怕事情並不比你少。”
在外頭略調整了一下心態的秦瓔,再次盤問時已不復之前的慌張。
她提著迷轂花,散步一樣繞道池水後。
隨著她腳步站定在老舊的機械前,陳橫池中的鎖鏈嘩啦直響。
河伯緊張轉身過來:“你要做什麼?”
這些老古董機器,顯然曾經給它很嚴重心理陰影。
得益於這種恐懼,秦瓔在它從池中轉身時,看見了它藏在池水裡的東西——一部分東西。
上半截碎獸屍下半截縫合人腿的河伯,在人腿之下還像贅生的腫塊一樣,生著傭囊尾。
傭囊尾上掛丸胎。
驚鴻一瞥,只見得那丸胎只鼓起一個小包。
大致一掃已經可見胎囊下包裹這狸子似的獸形。
只是這獸形還很小很瘦,發育不良無法產下。
秦瓔手指在老舊機器的啟動手柄上一揩。
在地下密閉空間沒有什麼灰塵,啟動手柄上的木頭裂開。
她手指擦到了刺刺的鐵鏽。
“別動!”
她這漫不經心的動作,卻好像在揪著河伯的心在捏,它急喝道:“別碰那個。”
拴在池水中的河伯,對人類科技顯然不那麼瞭解。
不曉得還有生鏽老化這事,在它心裡,那臺鋼鐵玩意依舊是它的噩夢。
秦瓔聞言笑得溫柔,舉起右手。
動作雖無害友好,但她帶著笑意的話卻極其無情:“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誘騙新娘來吃的?”
“我沒有!”水中河伯更想扮演一個受害者,它一口否認,“那只是那些人類強加給我的。”
秦瓔一笑不置可否:“你是十多天前再次甦醒的嗎?”
“甦醒後,吐地肺陰瘴製造幻象。”
在青寨村祠堂時,那老者大半說的是慌話。
什麼鬼影,什麼問米的神婆和山神都是假的。
但有一件事是真——事情開端確實是十多天前。
之後的青寨村中的霧中黑白默劇,和燈籠下的長頸怪影,恐怕就都是河伯誘騙人的手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