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蹲在花叢下,用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提起小鏟子,慢慢為花兒鬆土,落花混入泥土中,來年化作護花的春泥。
他今天沒穿白裳,穿了身繡金邊的黑裳,頭髮只束起一半,剩下的一半披在肩膀兩側,愈發襯得他唇紅齒白,眉眼清冽。
可真好看。
看著看著,花涴的眼神迷離起來。
她是發過誓,除非報了該報的仇,不若她終身不嫁。可……喜歡這種感情,只要一有所察覺,便再也收不回去,它如纏繞掌心的紅線,極難解開。
他拿起大剪刀,「咔嚓咔嚓」修剪枯萎的花枝,再將花枝抱到一處;他提起水壺,「咕嚕咕嚕」沿著花樹的根部澆水,每一處花叢都不漏下;他抬起手,輕輕擦拭鼻尖的汗水,再隔著重重花影看她一眼,沖她笑一笑,又接著去忙別的事情。
花涴嬌羞捂臉——啊,怎麼看都十分俊朗,都很合她的心意啊!
花涴甚至開始為自己開脫——那個那個,她當年發誓的時候說的是終身不嫁,沒說不能喜歡上別人,只要她不嫁給越千城,應該就不算違背誓言吧?
她正暈暈乎乎地想著這些曖昧的事情,越千城忙完手邊的事情,一邊撣著衣服上的灰塵,一邊向她走來,「在想什麼,臉這樣紅。」
花涴忙恢復如常,摸摸滾燙的臉頰,把鍋甩到太陽頭上,「唔,可能是太陽曬的,今天天氣好,太陽有點兒曬人。」
捏掉袖子上沾染的落花,越千城沒多想。
他從廳堂中拉了把椅子出來,並排擺在花涴旁邊,將身子陷進椅子中,陪她一起沐浴太陽。
午後的風輕擦面頰,為雙頰鍍上紅雲,面前是春日的良辰美景,繁花盛放,翠竹生幽,呼吸的節奏不由得隨之變慢。
越千城側身朝向花涴,與她閒聊道:「我現在仍不明白,如汀為何要讓我去取認罪書,又為何要讓我把認罪書送去燕歸城衙門。」他眨眼,睫毛在眼瞼下側投出兩扇暗影,「我明明沒做什麼,甚至不知道她殺過哪些人,卻得了全部的功勞。」
花涴動了動身子,讓受傷的那側肩胛遠離椅背,「她在用這種方式感謝你,感謝你幫她找回了良知,讓她可以在臨死之前騙過自己,帶著一顆善良之心從容赴死。」
「良知……」越千城重複這個詞,「如汀既然選擇加入崇月閣,便應該徹底放棄良知這個東西。何況,」他意味深長道:「她連最好的朋友都能害死,再找回良知又有什麼用,死掉的人無法復活,說來說去,不過是自欺欺人。」
聽到越千城這樣說,花涴的表情霎時變得很奇怪,像是被戳到了痛處,先前的無憂無慮逐漸被焦灼取代。
她咬住下嘴唇,在唇上留下齒痕,嗓音低沉道:「千城,有時候我會覺得我是個禍星。」
越千城安慰她,「不要這樣說自己。你看,因為結識你,我的名聲正在逐漸轉好,街坊鄰裡不再將我視作不成才的二世祖。因你來了無仙派,院子裡的花兒開得更加旺盛,竹節拔得更高,你當是福星才對。」
花涴並未因越千城的安慰而釋然,反而愈發難受了,她抽抽鼻子,帶著哭腔道:「千城,你知道嗎,不單如汀害死了她最好的朋友,我也有個最好的朋友,間接死在我的手中。」
越千城既歡喜又心疼——歡喜的是花涴終於打算對他敞開心扉了,心疼的是花涴可憐巴巴的模樣。
「我小時候很頑皮。」花涴揉揉眼睛,迎著日光緩緩道:「並不如如今一般穩重,其實我如今也算不得穩重,但同小時候比起來,已經好了很多很多。」
花涴並非一直居住在京城,有一年她爹孃忙碌,怕下人照顧不周,特意把她送到燕歸城的外祖家居住,由外祖撫養她一段時日。
外祖性子溫柔,對小輩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