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引向大難裡。 你認真地說,“女人可以從情敵身上學到最多的東西。如果你能向這些女人學習,你至少可以寫出一本叫座的劇本。” 自從你說我的什麼把柄抓在你的手裡,我時時心虛,虛到出虛汗。虛到氣血兩虧。這種栽贓,越描越黑。這種誣陷,辯解都是汙辱。就像給猴子解釋白色。我怕我一句話就能殺死你,一句話就再也見不到你。 我的目光凝固在一張美麗的臉上和照片下面的註釋,“初戀。” 我問,“她在哪裡?” “她和我的堂兄私奔,兩人死於飛機爆炸。” 我捧著你和她的合影。每張合影下面,都有註釋。 你曾經抱著初戀的碎屍,把她送到火化爐裡。你成了不眠的人,夜夜與她的幽靈會面。在你的青春季節,只有她陪你,走過每一條黃昏小徑。一起撐傘眺望的大海,一起躲過風暴的長亭,一起摔進泥濘的雪夜,一起踏過紅葉的野山,一起迷不知返的森林,一起悵然回首的礁岩。我羨慕她,那樣自然地,佔據你的靈魂;那樣自然地。讓你泣不成聲。 這都是你的一位繼母寫下的註釋。這位女人像助產婆,照料了你上百個流產的女人。她從不會搞混每個人,儘管她們的身材相貌服飾手勢,都驚人地相似。她收集這些女人的照片,像一個集郵迷,為相簿編著註釋。只要這些女人離開,她就感到孤獨和恐怖。 我想像你的這位繼母,她的這種昂貴的奢好,她愛吸收她們的流膿,撫摸她們的傷口,掀開她們的疤痕,揉搓她們的悲哀。失戀的女人都企求找個人,嗚咽自己的心酸,袒露自己的痛愴,揭出迫害自己的黑名單。 你說,我父親問我,你是不是還很天真,我說我覺得好像是。 “我還在天真歲月。”我一手撫摸著臉上的繃帶,一手翻閱著相簿,耳邊只有海浪的聲音。翠藍色的大海就在身邊,我感覺不到大海。 “你能想像天真歲月在我的眼裡有多美嗎?想想吧。”你指著胸脯火辣的野性女人,“我從來沒有過天真歲月。我有十三位繼母。可以說,每個繼母都像情人一樣溺愛我。我十三歲在弗羅裡達度假時,我父親和女主角跑了,繼母又瘋又醉,深夜鑽進我的被子裡,手把手教我。第二天早晨,我父親回來,看見她在我的床上,大怒之下,教我收拾她。我父親帶著我體驗他的女人,惟恐我陷入一個女人的圈套。” 我的腦子裡,總是有一種摩托車發動的聲音,就因為你在我的腦子裡,我把這種噪音,當作大海的聲音。我的耳朵裡,也腫脹著一種氣體,像烏雲烘乾在我的身體裡,就因為你在我的身體裡,我把這種氣體,當作海上的空氣。 你問我,在想什麼。 我說,在想她們有多麼美麗,如果你遇到這些美女,你能認出她們嗎? 你若有所思,“忘記不是最好的香水嗎?” 我情不自禁地問,“有一天你會忘記我嗎?” 你的眼光安慰著我,不作回答。我的目光幾乎向你乞討。 給我一個假像,讓我永遠矇蔽在真相之外。既然假像給我幻覺,像一針鎮痛劑,拖延我的悲劇。不要告訴我,你想什麼,就讓我心碎在化成灰燼之後。我以一個死者的名義,乞求你,編給我一個美麗的謊言,讓我帶到那個世界去。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鬆開相簿,我側身試圖抓住,可是我的打著石膏的腿力不從心,一個激浪衝來,把相簿捲進浪花裡,你的保鏢急追過去,越追越遠,追進湍急的海浪裡,相簿太沉,竟然鬼使神差地沉到海底。保鏢渾身溼透,失望地向你攤開雙手。你突然怒髮衝冠,當即讓保鏢賜給我手銬。 吉米麵如殘雪地看著我。 我被押進一間黑暗的電影室裡。你坐在我的身邊,撫摸著我的手銬,笑著解釋,“請原諒我的無禮。不過第一堂課你就違規。是你讓我誠實,是你讓我攤開我的心,是你讓我激發你的靈感。我知道,禍從口出。很不幸,我們的公約就是誠實。這是我的詛咒。從危險中換得信任。你知道,我從不會對你撒謊。我只把心袒露給你,只有你。” 我揮舞著手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