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皇帝面色潮紅。額角隱約有汗珠子閃爍。
氣氛壓抑而詭異,被皇帝那雙白多黑少的眸子連看幾眼,張浚覺得冷到骨子裡去了。上一次見皇帝還是靖康一年正月,那時候的皇帝還是一個面板紅潤,精神旺健的年輕人,想不到一年沒見,就變成這樣了。
張浚不敢多說,只將身體匍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
終於,皇帝也受不了這種壓抑的氣氛,他走到張浚面前,突然停了下來。冷冰冰的聲音響起:“太上道君皇帝還在邪?”
張浚一呆,他本以為皇帝會首先問和議達成沒有,卻沒想到第一句就問太上道君皇帝的死活。腦子裡頓時“嗡!”地一聲,極度的恐懼從心底升起。眼前這個身著白色道袍的皇帝走起路來輕捷無聲,就像是一團幽靈。
他猛地一磕頭,眼淚落了下來:“陛下,北奴無禮,臣沒有見到太上皇。”
“哦,那麼說來太上皇帝還在北奴手裡,你該去見見他的。”皇帝的聲音飄忽不定:“談判進行得如何?朕自繼位以來,一連兩次被金人打到家門口,這一次更是殺進了東京城。市井之中,已有人說朕失德,以至又此天譴。”
張浚心中更是驚駭,眼前的景物已被眼淚糊住,背心起了一層毛毛汗:“陛下,市井之言不可信,俱死無知狂悖之徒。”
皇帝喃喃地說:“這一關朕無論如何也要度過去,和議必須儘快達成,即便多給北奴一些犒賞錢……也是可以的。我中華大國,煌煌天朝……不缺那些金銀……說說,你們是怎麼談的。”
“臣已經見了宗望,也按照楊華提出的條件同宗望談。無奈宗望覺得條件太苛刻,不願接受。這個時候,宗翰來了,要殺臣等。”張
手抹了一把臉,細細將昨日的情形一一同皇帝說了。
“哦,原來是這樣,不怪你,不怪你……”皇帝嘆息一聲:“楊華提出的條件是什麼?”
張浚挺起腰,精神一振,朗聲道:“楊大人的條件是:金人釋放太上皇帝和被俘的百官,無條件撤軍,並歸還河間、中山二鎮。”
“什麼,賊子敢爾!”皇帝突然暴怒,一腳踢過來,正中張浚的肩膀。
大聲嘶吼:“這個兵痞,他就是想打仗,想要他自己的榮華富貴。朕已經讓他當了節度使他還不滿足,怎麼,還想在戰場上立功,讓朕封他為王,讓他進樞秘院嗎?”他一張臉漲得血紅,滿臉都是雨點一樣的汗珠:“朕那日是怎麼對他說的,讓他退讓,讓宗望能夠體面地撤軍。現在好了,這樣的條件一出,宗望怎麼肯回去。兵痞,兵痞!”
一陣劇烈的咳嗽響起,一點紅色落到張浚面前。
張浚渾身一震,忙抬起頭看去,卻見皇帝嘴角竟帶著血絲。
“陛下保重!”張浚連連磕頭:“楊大人這也是為國為君啊,國事如此,能爭一分算是一分。陛下,現在我大宋國庫空虛,根本拿不出錢來送北奴回去,割讓土地總不是辦法。陛下,市井商賈做買賣的時候講究一個漫天要價,坐地還錢。楊大人現在開出的條件雖然苛刻,但臣聽他的意思未免沒有退讓的意思。和議這種事既然要談,大家都要慢慢磨,你退一分,我讓一寸,到時候自然水到渠成。陛下請勿憂慮。”
聽張浚這麼一說,皇帝面色的紅色消退,突然撲哧一笑,搖頭道:“這個楊華,果然市井小人出身,居然將商賈那一套用在軍國大事上面。這麼說來朕倒是錯怪他了。”
皇帝乍怒還喜,讓張浚心中一陣嘆息。這個皇帝也已經快三十的人了,做人做事怎麼還一副孩童性子,他忙介面到:“依臣看來,楊大人是一個大大的忠臣,是忠於陛下和國家的。”
“那就好,那就好。”皇帝心情變好,他笑著扶起張浚,道:“你去對楊華說,讓他趕快同金人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