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兒卻不再答她,重又坐回涼亭看書,大娘子無法,終是訕訕而去。
我立於廊簷下,心中疑竇驟生,這話難道不鷯哥在裴衍禎和宋席遠密謀之時偶然聽見學來的嗎?宵兒說是宋席遠教它說的?但是,裴衍禎又親口承認曾說過這四個字。
“宵兒怎知這話是三三教的呢?”我進了涼亭在宵兒身旁坐下。
宵兒見是我,一下靠過來依戀地倚進我懷裡,“我看見三三拿碎肉哄它說的。”
“哦?在哪裡瞧見的呢?”
宵兒小手一指,“就在花園後面的那個小屋子裡,我抓小貓看見的。”
花園後面的木屋乃堆放肥料、花種用的,平時罕有人至,是了,宋席遠曾入沈家當過一陣子的花匠,那時,這大鷯哥常常停在他的肩頭傍他左右。只是,他這般做法意欲何為?難道是為了隱晦向我們沈家通風報訊?……
一月之後,新皇微服南巡一路察看民情直至揚州府。明明宋家在揚州的宅第比誰的都大,比誰家都建得考究華麗,皇帝偏生要住入沈家。
雖則宋席遠過去在沈家住過不是一趟兩趟,然而如今身份大不相同,這一來不能喚作“暫住”得叫“接駕”才對,新皇雖無甚要求,沈家人卻總不好草率怠慢他,故而家中人一忙碌了起來,我以為沈家上下真心盼著宋席遠來的唯有一人,那便是宵兒。
宵兒自小除去我外最親近的怕不就是他了,自半月前聽聞宋席遠要來,已不經意問過兩回了。
新皇初至那日,宵兒見了他還有些生疏矜持,待宋席遠與他鬧了一會兒,半日過去我再在後園魚池邊尋見他二人,已是熟稔非常,宵兒正趴在宋席遠肩上酣然入夢。
一旁綠鶯本要向他行禮,宋席遠卻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唯恐吵醒宵兒,一面將綿軟睡去的孩子交入綠鶯手中讓她抱了下去。
“妙妙,你確定弗有弄錯?”目送綠鶯抱著宵兒走遠後,他突然回身用揚州方言問了我句叫人丈二摸不著頭腦的話。
“何事弄錯?陛下所言妙兒不明白。”我恭謹地斂眉半垂眼答道。
“妙妙,你這不是折煞寒磣我嗎?你我之間說話哪裡需這許多拘謹,你還是喚我名字吧。”宋席遠伸手來扶我手臂,被我不著痕跡避了開。他收回手撣了撣眉梢,道:“你確定宵兒生父是……不是我?你看宵兒和我多親近。”
遠處,宋席遠的一個隨身侍女正若即若離守在後園小月洞外,身姿窈窕,似乎正是那於洛陽有過一面之緣的畫扇。我轉過頭,悠悠道:“此事不難理解,哄孩子和哄女人的道理本來相差無幾,陛下素來女人緣好,哄起孩子自也是得心應手。”
宋席遠曬謔一笑,將摺扇在手心一敲,欷覷道:“可惜哄不來心中人……”
“陛下玩笑了。”我朝他微微欠身,此時,頭頂一陣風過,抬頭一看卻是那大鷯哥不知怎麼發現了宋席遠,竟還認得,撲簌簌飛落他肩頭,興奮地直叫喚。
宋席遠拿摺扇敲了敲它烏黑髮亮的小腦袋,那鶉哥如今愈發有大爺的譜了,被敲得惱了,
張口便訓:“或抄或誅!”
聞言,宋席遠似有一愣.手中摺扇生生頓於半空。
“這話是陛下教它的吧?”我轉過身直視宋席遠,“否則,以裴衍禎那般縝密的性子,如何會在商議要事之時放任一隻學舌的鷯哥於一旁學去。且這鷯哥雖聰穎,卻畢竟非人,如何聽得一遍就會說?”
我正待感謝宋席遠讓只鳥兒通風報信,孰料,下一刻,宋席遠卻面色一沉,截斷我道:“不錯,是我教的。”
我本無甚疑惑,然觀其面色不定,似乎另有隱情,我心中一轉。
宋席遠也絕非簡單之人,憑當初允諾我一事便知。我當初答應助他,但前提是他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