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那匹作為他們爭吵物件的披著破席子的劣等馬,只管在一邊眨眼睛,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氣……說來也是,由誰來揍它,對於它不都一樣!有幾個高額門、染了鬍子的地主老爺,臉上帶著尊嚴的神情,頭戴波蘭式四角帽,身穿厚呢大衣,只z2k_……只袖子,傲慢地在同幾個戴羽絨毛帽子和綠手套的大肚皮商人說著話。各種團隊的軍官們也在這裡擠來擠去湊熱鬧;一名個子特高的德裔胸甲騎兵神情冷漠地問一個瘸腿的馬販子:“這匹棕黃馬要賣什麼?”一個十八九歲的淡黃髮的驃騎兵正在為一匹瘦健的溜蹄馬物色一匹拉梢馬;有一個驛站車伕,戴著有孔雀毛的矮帽子,穿著褐色上衣,一副皮手套塞在窄窄的綠腰帶裡,他正在尋求一匹轅馬。馬車伕們有的在替自己的馬梳編尾巴,有的在把馬鬃弄溼,有的在向老爺們恭敬地提些忠告。做完買賣的人視各自的情況,有的奔大酒店,有的去小酒館……奔忙、叫嚷、動腦筋、爭吵、和解、罵、笑——這一切都是在齊膝深的泥汙中進行的。我想替自己的馬車選購三匹腳力好的馬,因為我原來的幾匹馬有些不大中用了。我已找到了兩匹,而第三匹還沒有選好。在吃過我在這裡不願描述的一頓飯之後,(埃涅阿斯早已懂得,回想過去的痛苦是何等的不愉快),我就到那個所謂的咖啡廳去,那兒天天晚上都雲集著馬匹採購員、養馬場場主以及其他的過路人。在菸草的濃煙騰騰的檯球室裡,已聚有二十來個人。其中有一些放蕩不羈的年輕地主,穿著輕騎兵的短上衣和灰褲子,留著長長的鬢髮,搽了油的小鬍子,帶著高傲而放肆的神情環顧著周圍;另外有幾個穿哥薩克服裝、脖子特短、眼睛浮腫的貴族在那兒難受地呼哧呼哧著;商人們在一旁聚坐,即所謂處於“另席”。軍官們在無拘無束地交談。有一位公爵在打檯球,他是個二十二三歲的年輕人,臉上帶著愉快的但又有點瞧不起人的神情,穿著常禮服,敞著衣襟,裡邊是紅綢襯衫,下面穿的是肥大的絲絨燈籠褲;他正在同退伍的陸軍中尉維克托?赫洛帕科夫比試檯球。
退伍的陸軍中尉維克托?赫洛帕科夫是個三十來歲的小個子墨黑竺譬膚,瘦瘦的身材,烏黑的頭髮,深棕色的眼睛,凡有選舉和集市,他都熱心地參觀。他走起路來一蹦一跳,神氣活現地甩開滾圓的胳膊,歪戴著帽子,卷著他那灰藍色棉布襯釜的軍服袖子。赫洛帕科夫先生很會討好彼得堡的一些富有晶螽嘉子弟,跟他們一塊兒抽菸、喝酒、玩牌,跟他們稱兄道弟。他們為何季亨於他,那很難搞個明白。他並不聰明,甚至也不算滑稽;也不適合於做供人逗樂取笑的小丑。其實,他們只不過是像對待一個善良而空虛的人那樣,隨便同他交往一陣;與他來往三兩個星期之後,以後就不同他來往了,他也不去招呼他們了。赫洛帕科夫中尉有一個特點,他在一年有時兩年的時間裡經常反覆她說著同一句雩,不管恰當不恰當;這句話一點也不風趣,可天知道為什麼能讓大家發笑。七八年以前,他不管到哪兒都說著這樣一句話:向您致敬,感謝之至”,那時候庇護他的人每次都笑得死去活來,並讓他一再重複“向您致敬”;後來他開始使用一句相當複雜的話:不。這譬就那個了,克斯克塞——結果就是這樣嘛”,這句話同樣也大窶苧功;過了兩三年,他又想出了一句新的俏皮話:“您別急嘛,上帝的人,裹著羊皮”等等。有什麼不好呢!您瞧,就是這些毫無意思的話使他有吃、有喝、有衣穿。(他自己的家產早已揮霍殆盡.如今就專靠朋友們過日子了。)要知道,他沒有任何旁的能耐。的確.他每天能抽百來菸斗的茹可夫煙,一打起檯球,右腳能翹得比腦袋還高,瞄準的時候,發狂地轉著手上的檯球杆——可是這種種花招也不是人人都讚賞的。他飲酒也很有海量……不過,在俄國憑酒芋是難以出風頭的……總之,他混得這麼成功,對於我完全是個不解之讖…”可有一點是清楚的:他很謹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