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似乎北京的“不良”少年都浮出了水面,幾乎所有的京城霹靂舞者都聚集在這裡,而我則莫名其妙地成為了這個從沒沾過邊的人群的代表,享受著“紅頭髮”、“黃頭髮”傳來的豔羨的目光。
大結局的那場戲真讓人頭疼。任憑壯壯怎麼說,這場戲,我堅決不拍。原因很簡單——在戲中龍翔和小小好了,還一起過了夜,這在我心目中簡直就是“大逆不道”!壯壯與我長談了整整三個晚上,我仍不知道情為何物。我倆對坐在宿舍的兩個角落,我雙手抱著腿,用膝蓋頂住下巴,瞪大眼睛盯著低聲說話的壯壯。他的嘴在動,可說出的話我聽不懂。
“如果我拍了,別人會以為我真的做了!”
“別為別人活著!”
“他們說這是壞孩子,擔心我在劇組裡會學壞。”
“別怕,在你來那天我已經關照過了,這個孩子誰也不許動!”
一句話點醒了夢中人,我咬著牙,“好!士為知己者死!”
思想上通了,但最後的一場戲還是拍得很艱難。“一個清晨,小小穿著睡衣給龍翔端來早餐,默默地凝視,然後把家門鑰匙留給了他。”3個鏡頭簡簡單單,但要拍出其中的情意綿綿,對於15歲的我來說絕非易事。只有把膠片當手紙用了,拍了20多遍還都沒過。陶金躺在床上給我搭戲,真的要睡著了。我端著餐盤,又尷尬又著急,只好在心裡這樣醞釀自己的感情: 委屈一下,你現在就是我的最愛——法國長麵包。但一看到陶金的“鷹鉤鼻”,我又忍不住哈哈大笑。實在沒有辦法,陶金翻身把後腦勺對著我,我才完成了有生以來的第一次情感傾訴。
1。青春在一個暑假裡速成(4)
韶丹問:“拍了這部戲,你的感觸是什麼?”
我說:“學會了放棄!”
記得壯壯對我說:“我只是缺一個演員,把你帶進了這行,以後別恨我。”
我很納悶,“謝你還來不及呢,為什麼會恨你?”
“電影這東西有魔力,一旦沾上,一輩子也離不開了。”
一輩子的事先不去想,我已經一頭栽進了青春期的迷茫中。《搖滾青年》的拍攝週期集中在暑假,隨著整部電影進入尾聲,我將開學,面對校園生活的時候,我突然感到害怕。這個機會給我的經歷中增添了很多預想不到的東西,本來只是好玩,但玩過之後才知道,自己已經回不去了。
青春在一個暑假中速成。
現實就是充滿戲劇性,《搖滾青年》公映後,我才第一次知道媒體的影響力是如此鋪天蓋地。這部電影是第五代導演田壯壯的全新嘗試——第一個娛樂片。拍《盜馬賊》等等純文藝片的導演竟然涉身娛樂,還是一個帶有反叛色彩的題材,這引來了社會媒體的熱烈議論。
對於我來說,原本就是暑假裡幹了件好玩的事,可玩出了火,紙包不住火,我一下子真火了。“火”體現在多個層面。最開始是走在大街上回頭率明顯提升,甚至超過了大姐。接下來就是學校通知板上每天都寫著:“朱迅有信”。近千封全國各地的觀眾來信堆滿了傳達室,回信成為我最繁重的課外作業。還有各個報紙上有關我的報道層出不窮,“小荷初露尖尖角”,“霹靂小公主”等等。班主任把我叫到辦公室,一臉寒霜,“你跟記者吹什麼來著?”
不久,來找我拍戲的劇組絡繹不絕,我好像已經忘了壯壯的叮囑:“別幹這行!”
學校的老師們也反對我去拍電影,認為這樣會影響學習,考不上大學就徹底毀了。有一位老師還專門給遠在日本的媽媽寫了封長信,言辭中肯: “攝製組的人趿拉著拖鞋,朱迅不會學出什麼好來。”
接到信後,媽媽馬上打來電話。
“我真的喜歡拍電影!”我反覆重複著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