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壺滴漏聲在晉王宮大殿內格外清脆，田虎手中的玉圭已敲碎第三個侍從端來的茶盞。階下文武分列兩廂，左班以殿帥孫安為首，甲冑未卸的武將們鎧甲上還凝著昭德敗軍的血鏽；右班領頭的尚書令範權鬚髮皆白，懷中象牙笏板刻滿各州錢糧數目。
\"報——！\"探馬背插五支翎箭踉蹌入殿，\"蓋州八百里加急，賊寇郭猛已破天門嶺！\"染血的戰報在丹墀上滾出丈餘，露出\"求援\"二字上蓋著的虎頭金印。田虎猛然起身，腰間九環刀將鎏金王座劈出深痕：\"孫安！你上月不是說梁山賊半年內難出太行？\"
孫安玄鐵戰靴碾過青磚裂縫，抱拳時護腕與胸甲相撞鏗然：\"臣請率飛熊軍精銳馳援蓋州。\"他眼角餘光掃過範權——老臣正用金絲帕擦拭濺到袖口的茶漬。\"只是...\"孫安忽將話鋒一轉，\"若抽走晉寧守軍，恐昭德降將會趁機...\"
\"王兄莫憂！\"田虎胞弟田彪按劍出列，蟒紋肩吞在燭火中泛著幽光，\"臣弟願領本部兒郎鎮守晉寧。\"他腰間新佩的青銅兵符晃得範權眯起眼睛——那本該屬於半月前戰死的昭德主將。
範權的象牙笏板突然落地，驚起梁間棲燕：\"老臣愚見，不如令孫殿帥分兵兩路。一路佯攻壺關牽制賊勢，主力暗渡黑石峽直取蓋州。\"他顫巍巍拾起笏板時，袖中滑落張泛黃輿圖，正是標註著晉寧糧倉的密件。
三更的更鼓穿透重重宮牆，孫安在白虎節堂展開範權暗遞的絹帛。羊脂燈映出蓋州周邊七處硃砂標記，其中黑石峽處的墨漬尚未乾透。副將梅玉忽然低呼：\"帥爺細看！\"他指尖點在晉寧城南的落馬灘，隱約可見蠅頭小楷寫著\"伏兵三萬\"。
\"好個借刀殺人。\"孫安冷笑撕碎絹帛，碎屑落入狻猊香爐騰起青煙。秦英捧來晉王新賜的玄鐵兵符，符身兩道裂痕恰將虎頭剖成三瓣。金禎擦拭著祖傳板斧，斧柄暗格內藏著半塊西夏狼符——那是去年劫殺遼國使臣所得。
五更未至，晉陽校場已列陣森嚴。孫安烏騅馬踏過蒙霜的將臺，見十員偏將神色各異：梅玉反覆檢查箭囊中的鳴鏑，秦英正用匕首削尖拒馬樁；金禎與陸清耳語時，拇指始終按在斧柄機關處；畢勝擦拭著流星錘，錘頭暗藏的倒刺泛著幽藍。
\"潘迅、楊芳率五千輕騎為先鋒，逢林莫入。\"孫安鐵槍點向輿圖黑石峽，\"馮升、胡邁押送石脂火器，走落馬灘官道。\"他突然擲出令箭釘在陸芳腳前，\"你部喬裝田虎殘軍，遇敵即潰。\"
晨霧中忽有馬蹄聲疾至。範權親信捧來鎏金木匣：\"晉王賜殿帥西域軟甲一副。\"孫安挑起匣中金絲甲，甲片縫隙滲出淡淡腥氣——這分明是去年毒殺北院大王的鰩魚皮甲。
殘陽將晉寧城牆染作赤銅色時，盧俊義的白袍已浸透血汗。他望著城頭新換的田字大旗，手中馬鞭在輿圖劃出第三道裂痕：\"傳令各營，今夜改旗為褐，炊煙減半。\"楊志當即卸下連環甲，率五百精兵扮作流民，將染血的麻布袋盡數拋入護城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