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動手了,哪裡還用得等到現在!
然而,他的這一生,也有一個遺憾,就是肚裡沒有墨水,大字不識一個,如果不是這個,他哪能到現在只混到小小的鄉長份上?他不甘心,也不服氣呢!就有一次,他讓河陽集上那瞎子給他算命,看他這輩子,究竟官到哪一級?
瞎子掐指算了,說,官長,實話告訴您,您這命相旺過去了,再往前有點背呢!
怎麼個背法呢?
那你是讓我說實話呢?還是說瞎話?
當然說實話!
說句實話不中聽,官長別恨我——
要的就是實話!
實話說,官長官到了,命也到了!
他嚇了一跳:怎麼講?
今明兩年緊招呼,有大災氣呢!
怎麼個###?
命犯桃花,血光之災呢!
胡說!我蔡大牙一向不近女色!他這一不小心,竟就顧不上隱瞞身分,直通通地吼起來。
瞎子倒是鎮靜:原來真是蔡鄉長,在下有眼不識泰山呢。
你不是會算麼?怎麼會不知道是我哩?
瞎子沉吟了一下,才說:看透不說透。
再看!
鄉長真的是命犯桃花。
哦?蔡大牙轉而臉上露出一絲笑:你說的,是走逃花運吧?
瞎子兀自說:這個桃花不同,她不是春天的的桃花,是夏天的桃花。
夏天怎麼會有桃花?
這桃花在水裡,是水中桃,也叫蓮桃,是災氣。
又胡說——哪有這種花!你這老傢伙純是咒我呢!
天地良心,咱一個瞎眼人,你我前世無冤,今世無仇,我憑什麼咒你?
蔡大牙臉就掛色了,心想,這瞎眼賊,不是好東西呢,他跟我倒是沒仇,可是擋不住他跟那陳樸真有仇呢——奪妻之仇嘛,老傢伙這是逮不住那陳樸真,就遷怒到我身上了呢!心裡就有說不出的慍怒,暗想:早晚我收拾你個瞎能蛋!
瞎子卻看不到他的臉色,仍是按著他尋常的套路,在那裡恕恕叨叨:災來還是前世定,命數還從因中求,算家離水戒色,幸可免災……
這會兒,蔡大牙一路走著,就想:瞎子不是本地人,可以說是來路不明,再認得幾個字,那年頭,凡讀過書上過學的,大都是些富家戶出身,而這些富家戶出身的人,往往都不是革命依靠的對像,何況這瞎子,人雖然殘疾,卻也有一點不同一般,那不同一般的地方,讓蔡大牙看來是越加可疑的。
說起蓮的心思,她是斷斷不會走的。就是天塌下來,她也要守在這個家裡,守在這座房子裡,等著她的人。可是,鄉里鎮反開始了。
蔡大牙從縣裡開完鎮反緊急動員會,回到鄉里,第二天就派人來找蓮。
來找蓮去鄉里的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鄉里老王。
蔡大牙那晚上回到鄉里,伙房見他回來,忙給他做飯。他等吃飯的功夫,就把那老王找了來,說,通知鄉里其他人,還有各村,開會。啥時候?就現在,告訴通訊員,所有來的人,明早以前,不能出這個大院。末了又說,傢伙,有事幹了。就把縣裡會議先大致說了。老王這會兒已經兼了副鄉長,他初一聽不相信,說,這事還有比例?然後嘴裡唏溜了一會兒,有點害牙疼病似的,哼唧說,18呢,不是一個倆,是不是有點多了?蔡大牙就說人家其他鄉,都不少呢!為這個數,我在縣裡都捱了熊。老王就笑笑,不能吧?縣長敢熊你?
倒是沒有點名熊,也跟點名差不多。蔡大牙沮喪地說。
那,老王試探著問,既是已經定了的數,可有個譜?
蔡大牙就把路上盤算的說了,其中就有那瞎子。
老王倒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