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爹還沒見過的吧?
蓮搖搖頭。
最近有信麼?
蓮又搖搖頭。
乾孃深嘆了一口氣,說,妮子,你聽說啥了麼?
乾孃有話你就說吧,你也知道,我一起小兒就心大,啥事都擱得住。
蔡大牙叫打死了!
蓮仄了耳朵,聽清了是蔡大牙,便沒說話,懷裡孩子哼哼兩聲,便兀自摟著那孩子餵奶。遲了一下,才幾分怨恨地說,誰愛死誰死,咱連自己的小命兒都看不住,還管得了人家?
這個妮子,你不知道,那二孩是跟著蔡大牙的麼?
他愛跟誰跟誰!
乾孃見她那樣,也便沒了顧忌,說,上個月在咱這河陽集打圈幾十裡,蔡大牙跟瞎馬乾了幾十仗,沒有一天不幹仗,末後,初八那天,就在咱這河陽集上,瞎馬人多,使計把蔡大牙的人包了,蔡大牙跑了,在張王莊逮住,一起逮了二十多,有活埋的,有叫刺刀挑的!說那個陳二孩,死得最叫人寒心,一歇子叫人挑了七八刀!
蓮淡淡的:可是俺那個冤家陳二孩?
不是他還有誰?說上回,因為他叫瞎馬吃了虧,瞎馬的人最惱他,光刀挑了不算,又活埋哩!
早就有人說蔡大牙死了,可過後都活得好好的。
這回是真的了,屍首人都見了。
屍首在哪哩?
聽說是撂惠濟河裡,水沖走了!
蓮再沒心思聽戲,也不跟乾孃打招呼,兀自抱起孩子,起身回了家。
10、
戰亂災荒,地裡收成不好,過年再沒個算計,到開春,糧食便就接不上了。路邊上榆樹才發芽,樹皮就沒了,地裡的草根都吃淨。飢餓像荒野地裡的火,一燒起來就沒救星。河陽集上後生,餓得吃不住,白天不拘哪裡弄來野物,夜黑或者就摸了誰家的雞狗,不敢在家裡燒,半夜跑到野外,春寒料峭,風冷嗖嗖的,一邊烤火,等著火堆裡的物件烤到能吃,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說誰誰上集碰到瞎馬和蔡大牙幹仗,亂著沒跑及,叫瞎馬一槍打死了;說農會在時,土改,分地,減租減息,苦老百姓眼看有好日子了,中央軍這一回來,不聲不響人都撤了,還鄉團一回來,殺人不眨眼……
聽說新四軍的主力又回來了。
不叫新四軍了,改號了。
改解放軍了,新四軍那會兒還是跟中央軍合夥打日本的叫法,早散夥了!
解放軍這一回來,農會又得興起來了。
再興也不幹了,防著幹部們一走,中央軍還鄉團回來了又倒黴。
城裡的麵價漲得跟飛一樣了,鈔票都成箱搬,錢跟紙一樣,不算錢了!
外邊哪地方,有個媳婦生孩子,孩子一下生就會說話——該改朝換代了。
可不麼?前兒沒出正月,就聽打雷——正月裡打雷遍地賊——不是好兆頭!
管他誰當朝,亂的還不是咱老百姓?
還是農會回來了好,老百姓的日子好過些,怕的就是打不下來!
陽集那趙瞎子算過,說僅打也打不了三年了。
中央軍也作夠了,該改朝換代了!
這幾天不見瞎子呢!
說是不得發,有病哩。
這冷的天,咋沒想起上他那去!
可不,他一個瞎子,咱去了熱鬧些,高興了再給咱唱幾段曲,叫我看啥病?生生是一個人悶的!
去就去,反正也沒有幾步路。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就跟了那人來到集東頭。
瞎子的家,孤零零的兩間草房,沒有院牆,四周廖稍得緊。
一群人來到了那草房前,門敲了一會兒,聽聽屋裡沒動靜,就有那愣頭青小夥子使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