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修過了,煥然一新。
陶掌櫃見到我,力邀我到蘭軒後園裡坐坐。
推辭不過,我在他那個算得清幽的園中坐下。
陶掌櫃問我何以一段時間不來了。
我笑道:“怕你那茶博士燙我。”
他哈哈笑起來:“小余對我說過這事。不過,也怪不得他,任是誰見了簡狀元,都會心神不寧。”
我不由暗中苦笑。
陶掌櫃看看我,突然不自在起來,期期艾艾,又不開口。
我笑問:“陶掌櫃,你打什麼啞謎呢?”
他搓搓手,紅漲了臉:“小可有個不請之情……能否請簡狀元給鄙店寫個招牌?”
我笑起來,說:“可以。舉手之勞而已。”
陶掌櫃大喜,著人取了紙筆,我緩筆寫下:蘭軒。
陶掌櫃看著紙上的字,興奮得兩眼發光:“簡狀元也許不知,城中糖人蘇現在整天忙不過來,說到底,全是沾了簡狀元的光啊。他攤頭那個簡狀元模樣的糖人,不知多少人想出高價買,蘇老頭都不肯。”
我一笑,辭了他,來到聽松閣。
剛坐定,就聽到隔壁有說話聲:“放心說話吧,剛剛我們不是去看過?聽松閣裡面沒人。”
竟是董以仁。
小余上來倒茶,我做個噤聲的手勢,接過壺,壓低了聲音吩咐他別說我在這兒。
他點點頭,飛快看我一眼,輕輕離開。
我關上門。
“董給事中,你說皇上如今在朝殿,隔三差五地編排明國師究竟是為什麼?”
一個陌生的聲音,雖是極力壓低聲線,聽上去仍是有些尖利。
隔三差五地編排?
董以仁“哼”地一聲,卻說:“這個,我們做臣子的,不好枉猜聖意。”
那個尖利的聲音:“想當初明國師何等風光,朝殿上一站,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能揭中事情的要害,言辭簡短準確,使人無可置疑,當真叫光彩奪目。聖上對他又十分信任和尊重,你說,怎麼說變就變了呢?唉——”
我心底也是一聲長嘆。
董以仁說:“今天,我看著明國師被指責,心中真是十分難過,忍不住為他說辯解了幾句,竟捱了聖上一頓猛批。我還從來沒見過聖上發這麼大的火。”
“我到聽說這事,與……有關,你想想啊,你可是我們昊昂的第一個狀元,也沒見皇上下來親迎過。”
與誰有關?那個沒有說出的名字,不聽也知道是誰。
竟終是因為我。
全是因為我。
董以仁嘆口氣:“別人的事,我不管。但我實在不忍心看著明國師失意落魄的樣子。你有沒有注意今天散朝時,那些平時圍著他的人的嘴臉?竟是個個面露嘲笑、幸災樂禍。唉,可惜我幫不上他的忙,要是能夠,什麼事我也願意為他做的。”
他聲音中的激憤、誠摯與憂鬱,聽入我的耳中,竟是如此刺心。
放眼朝中,現在,我應當是惟一可以為他做些什麼的人吧?
可我為他做了什麼?
茶,倒在杯中,竟是一口也喝不下。
他們的話,還在繼續,在我,卻是半句也聽不得。
放了杯子,下樓。
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西風一吹,陣陣寒冷。
可是,體內卻有一團火在焚燒,我只覺得中心如沸。
來到宮門口,卻又猶豫。
這一步邁出,就是水闊天遙。
可是不邁,又將如何?
如果我,是他的情之所鍾,卻又是他最大的顧慮與牽絆,這樣的相守,又有何意味?
如今,新政推進,半年不到竟已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