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掌心被我指尖洞穿,血光激射。
他神情變也不變,彷彿那被洞穿的手不是他的一般,來勢不止,竟生生讓掌心穿過我手指繼續向前,我的指尖感覺到他血肉的熱度,聽到指骨與肌肉摩擦的吱吱之聲,看著面帶微笑的他忽爾冷漠鋒利的眼神,竟不能自已手掌發軟,一陣顫抖。
這麼一軟,他鮮血淋漓的手已到了我的咽喉,指尖一扣,厲喝:“給我吐出來!”
我對上他目光,只覺得幽深旋轉似無盡黑色漩渦,牽引著我飛快下墜,立時頭腦一暈胸中欲嘔,他指力向下一引,輕輕一彈,我喉口一緊,哇一聲,剛喝下去的酒立時全數吐了出來。
他尤不放心,又逼我灌了許多水催吐,我被折騰得精疲力竭,趴在桌上沒力氣說話,他仔細看了看我神色,才坐到一邊,素來溫柔的神色冷酷如鐵,雙唇緊抿,目中的光,微帶暴戾。
我昏昏沉沉抬起頭來,知道我的計策還是落了空。
酒裡原本無毒,我最初喝的兩杯酒也無毒,以飛燕草練制的毒汁塗在酒壺壺蓋裡,我喝完兩杯酒後撫摸酒壺時,以內力激起壺中酒液逆流,直觸壺蓋,毒汁一點點融化在酒中,阿悠喝時,酒中便帶了毒。阿悠見我先喝,半日沒有動靜,自然也不會疑心,為了取信他,我甚至也一直陪著他喝毒酒,只是我沒想到,我終究低估了他。
他自懷裡取出一段銀色柔軟絲絹,慢條斯理的包紮掌心傷口,我望著那絲絹心中苦笑,還說不是貴公子,連寸絲寸金有價無市的“霞影紗”都只是隨意拿來裹傷,有多少人能有這般的奢華?
遠遠坐開的兩個人,一陣沉默,我閉上眼,不想抬頭也不想看他。
良久,感覺到他緩緩走到我身邊,聲音竟已恢復了先前的和雅:“懷素,你想以毒挾制我為你解封,你當真對我一點顧惜之意也無?”
我咬緊嘴唇,拒絕回答。
“你打的好主意,毒倒我,逼我為你解封,然後再給我解毒,趁我未完全恢復時離開,你武功既已恢復,那些護衛又如何是你對手,哦,懷素,我沒自作多情吧,你會為我解毒吧?”
我睜開眼,淡淡道:“飛燕草本就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毒,有你在身邊,我又如何能煉製什麼奇毒,即使我不解,想必你也死不掉。”
阿悠並不動氣,只是俯身看著我,奇怪而意味悠長的眼色,半晌後他轉身,背對著我,嘆息,嘆息聲裡已帶了幾分蒼涼:“懷素,無論如何,我感謝你,感謝你隱忍的陪伴,感謝你沒有拼命的去揀拾散落的記憶,感謝院中那些瓜果,你親手洗滌的衣服,你的豆腐圓子和棉袍,感謝那最初和最後的快樂的幾個月,尤其是最後三個月,我感謝你的放手,給了我最可紀念最不能忘懷的一段日子。”
他頓了頓,似是心情激盪難以為繼,半晌道:“今日發生的一切,我寧可從記憶裡抹去,無論如何,這段日子,在我心目中都毫無瑕疵,是我一生裡最幸福的時光。”
步聲橐橐,他似是正向門外走去,在門口處他停住,淡淡道:“你的記憶,我會為你解封,但不是今日,等我心情好了,我會來找你,在此之前,你且自己尋找答案吧。”
[正文:第一百二十八章 兩心淒涼多少恨(三)]
很久很久以後,我睜開眼,緩緩站起,步至阿悠剛才坐的椅子前。
摸了摸溼淋淋的椅背,我無聲的笑了笑,他喝酒時一直將手擱在椅背上,指尖逼出的酒液悄無聲息地順著椅背流下,在地下積了一小灘。
我因為心緒複雜,錯失了發現的機會。
扶著椅背,緩緩環顧四周,忽覺這素來稍嫌逼仄的廳室,此刻看來分外的空曠寥闊,淒涼至毫無生氣,如同我的內心。
我閉上眼,那些清素平常的日子,一幕幕從腦海中流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