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騾子力氣大,拉起碌碡滾,好像是拉了一團棉花一樣,步伐輕鬆的如閒庭信步。它拉著碌碡所過之處,一大溜暄騰騰的麥子,被碾軋得像一批剛剛漿洗出來的白布,平平整整的鋪在打麥場上。
不到半個鐘頭,原本扎煞蓬鬆的一大場麥子,被碾壓的如同一張巨大的圓形席子,平貼在打麥場上。看著場上的麥子碾軋得差不多了,爺爺指揮著我爹和三姑,把軋平麥子都挑起來翻個過。讓小騾子轉著圈繼續輾軋,直到挑起來的都是細碎的麥秸和麥糠,沒有一根整根的麥子,麥穗上也沒有了麥粒,這場麥子就算軋好了。
爺爺回去送小騾子,我爹拿起木杈子挑麥秸,讓三姑拿著掃帚聚攏麥子麥糠。最初的時候,麥子麥糠是薄薄的一層,掃起來也不費勁兒。
隨著麥圈的縮小,麥子麥糠越來越厚,大掃帚就掃不起來了,三姑使勁兒掃了幾下,那圈麥子紋絲不動。看著我爹一杈一杈地挑著麥秸,那樣子很輕鬆,三姑有些心動了。
“二哥,這麥子太厚了,我掃不動了。咱倆換換吧,你來掃麥子,我去挑麥秸。”
“你還是老老實實的掃你的麥子吧,你挑不了麥秸,挑不好你就把麥子捲到麥秸裡了。麥子厚了,你就用木鍁往上撩一撩,先用木鍁把麥子挑成堆,再用掃帚掃就輕省了。”
我爹正在教三姑,怎麼把厚厚的麥子麥糠聚攏到一起,成奎戴著草帽過來了。
“這麼毒的日頭天,你們倆也不戴個草帽,別回頭曬著了,黑夜裡胳膊臉起皮疼得睡不著。”
麥天太陽毒辣,不小心就會曬傷,面板紅腫乾裂蛻皮,灼疼難忍。到了麥天,一般人去地裡幹活,都會帶著草帽,以防曬傷。
三姑他們從家裡出來的時候,奶奶也讓他們都戴了草帽。在場裡幹了一會活後,嫌戴著草帽悶得慌,就都把草帽摘了扔在麥秸垛上。成奎一提醒,三姑也覺得自己的臉被太陽曬得火辣辣的疼,趕緊從麥秸垛上拿起草帽戴上,順便幫我爹把草帽也拿給他。
“二哥,快戴上草帽吧,看你的臉曬得跟關公一樣了,再不戴草帽,到了明天你就成了張飛李逵了。”
“你沒挨曬啊?還說你二哥呢,你們都回去喝點水歇會兒吧,等一下揚完場,你們過來幫忙裝布袋就沾了。”
爺爺送了小騾子回來,接過我爹手裡的木杈,讓三姑他們回去休息。
倆人回到家,奶奶在院子裡洗衣服,三姑蹲在奶奶身邊,在臉盆裡洗臉,一邊洗一邊跟奶奶說話。
“咦,娘,你咋洗起衣裳來了,你不蒸饃饃了?”
“後晌不蒸了,這幾天過麥,你爹沒空出去換,每天就早上蒸一頓。你們倆咋都回來了,場裡不用你們幫忙了?”
“俺爹說不用了,麥子碾好了,正在聚場。成奎叔去了,他和俺爹一個挑麥秸一個往一塊兒聚場,俺爹叫俺回來喝水歇會兒。等一下揚完場了,叫俺再去幫著裝麥子。”
三姑一邊抹了一把臉,一邊甩著手進屋找毛巾,很快又拿著毛巾從屋裡出來了。
“娘,俺二姐哩,咋沒有在屋裡睡覺,她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