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的四輪馬車上走東西直街時,聽到坊內的高樓上傳出迎七夕的歌聲,詩中的幽怨也被唱出歡樂調來:
恐是仙家好別離,故教迢遞作佳期。
由來碧落銀河畔,可要金風玉露時。
清漏漸移相望久,微雲未接過來遲。
豈能無意酬烏鵲,惟與蜘蛛乞巧絲。
……
蕭琰聽著,便勾出了相思心腸,心道:仙家哪有好別離呢?——只願長相廝守不分離。她心中思念溢位,右手撫摸約指,眸中有著悵然,不知明年此時,她能否和清猗相聚?轉念又想道:“迢遞作佳期,金風玉露時”,有離別之苦,才有佳期之樂——也唯有以此安慰自己了。旋又想著七夕送清猗禮物,立時傳音給駕車的控鶴衛,讓他先駕車去東市,再入東宮。
那控鶴衛之前得了指令聽從蕭琰的吩咐,木訥的應了一聲,駕車過皇城後直行,崇仁坊盡頭是東市。蕭琰在車上戴上了半面面具,下面只露出嘴唇和下巴,這是七夕節日期間時興的戴法,蕭琰則是為了遮面不引起注意。七夕是情人相會之節,戴半隱半現的面具是一種流行的情趣,東市中衣著華麗或低奢的郎君貴女們有不少戴半面的,式樣新奇各異。蕭琰的白玉半面還不算出眾的。長安東市“貴”,出入東市的都是貴族士宦之家,容貌出色的、氣度不凡的不在少數,蕭琰容貌遮了半邊也吸引了不少目光,但沒有造成百眾矚目,出入店鋪很快,她對東市的格局也很熟,需去哪些店樓嫻熟於心,半個時辰內將目的地看了一遍,選中禮物後上了馬車。
蕭琰持有李毓禎以前給她的出入東宮的印符,馬車從延禧門入皇城,過橫街是東宮。控鶴衛駕車離去,蕭琰從東宮左掖門入宮,經過西門通訓門內的夾道時,見宮牆內立著一位老熟人——東宮千牛衛左副率尉遲亭,曾經是李毓禎的侍衛副統領,李毓禎還是清川郡主時,蕭琰和這位尉遲副都尉有過交道。
“十七先生,殿下吩咐尉遲亭在此迎接您。”
尉遲亭一板一眼的向她行禮說話。
蕭琰入宮並不張揚,尉遲亭在東宮外迎她比較打眼,故選在東宮內外朝宮道上相候。他看到蕭琰想起“手帕事件”,心中嚶嚶淚流,殿下為什麼吩咐他相迎?之後不會再給他穿小鞋吧?……總之,不能多說話!不能多說話!尉遲亭堅毅的臉龐變得有些僵硬木訥了。
蕭琰微笑回禮,“有勞尉遲將軍。”心中嘀咕:進了宮果然不好,這尉遲侍衛以前挺有表情的,現在都成泥胎木偶了……唉,都是被宮中摧殘的。
宮牆內日影已經過中,午膳之後陪著父親在曲廊散步的李毓禎忽然鼻子有些癢,她轉頭看了眼東宮的方向,蕭琰應該已經進宮了,剛進宮說她壞話?——反正心裡沒想她好事。李毓禎抬手揉了下鼻樑,心裡哼一聲,長眉一挑,唇角又翹了起來。
皇帝笑道:“心情很好?”
李毓禎微笑,“磨刀霍霍,烹羊宰牛且為樂。”
皇帝:……
蕭琰走在宮牆夾道內,總覺得寒風颼颼,不由抬眼望天,高空熾日當照,鋪得平整的青磚道上都快冒出煙了。她忽地愁眉轉頭看向大明宮……風從東向來啊。
尉遲亭送她到宜秋宮前便告退離去。
宜秋宮還是這樣的安靜,見不到內侍宮女來往,宮內沒有高牆夾道,茂密蔥籠的綠蔭間白牆綠瓦敞軒曲廊掩映隱現,又有竹林蕭蕭,隱有山石流瀑聲,少了皇宮的宏偉壯麗和金碧輝映,多了閒居的清雅幽靜——蕭琰如今看著,覺得還多了幾分安然自在和超然物外的氣息。或許是因為大師伯在這裡住久了的緣故,不是說“境由心生”嗎?心之所向,境之所在。佛家這句話還是有道理的。蕭琰又想起清猗說的《詞論,是崔七郎崔清珏去年的新著,上面評詞有一段,“有我之境,以我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