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抽他。
晉王在屏風那邊捂嘴笑。
……
起身退出時,三位文官都是言笑釅釅,一副齊心協力、共創格局模樣,完全不見昨日劍拔弩張的神態。赫連鐵樹大大翻了下白眼:文官是變臉快。
四人離去後,晉王繞過屏風嘻笑道:“這個赫連小樹有趣呀。”
李毓禎起身鬆散了一下,道:“他可不是隨意洗涮地方官——軍政有隙:這是做給我看呢。”
晉王“咦?”:“看不出一副高猛慓悍模樣,肚裡竟有這彎彎腸子。”
“這不奇怪。”臨川郡王在屏風那邊插口,“地方若是軍政相和,聖人該不和了。在昭華面前,赫連鐵樹表現得與嶺南地方官關係不諧,那才是正常的。”
“……”晉王懂了,“那他們是真不諧,還是假不諧?”
“半真,半假。”李毓禎踱步到大玻窗前,聲音淡淡,“廣州地富,防禦司真個與地方關係緊張,便拿不到諸多好處。”那雙薄涼的眸子斂盡了陽光,透出幽涼,“譬如,海上私貨……廣州水師海上巡邏時‘眼瞎’漏一艘,是鉅萬財貨。”
廣州水師是隸屬防禦司,頂頭上司赫連鐵樹。
“……”晉王立即覺得赫連小樹一點也不有趣了。
李毓禎幽涼的眸子閃了下冷光,“五年前,廣州市舶司一年的關稅在一百八十萬貫上下浮動;五年前趙氏一倒,關稅收入維持在二百一十萬貫左右,比之趙氏把持廣州時,增加了三十萬貫——準確的說,是恢復了三十萬貫。”
“啊,這個我知道!”晉王高興的點頭,“南海趙氏嘛,是五年前刺殺你,被你整垮了的。”
李毓禎默了一下,“不是被我整垮。”
赫赫八百年的世家,怎麼可能被她一人整垮?
是巨樹已朽,眾人推。
晉王眨巴著眼睛嘿嘿,“對的,對的,是他們自取滅亡。”被你和聖人整垮了。
李毓禎果斷決定不和他繼續這個話題,她轉過頭去,望著窗外枝葉茂盛的油桐,那雙薄冰質眸子的彷彿浸染了屋內冰盆的冷氣,透出一分寒森:
趙氏一倒,廣州關稅增加三十萬貫——但這只是明面上的:趙氏透過各種手段貪汙隱匿的關稅。暗底裡,還有更大的數目,根本不經市舶司。
這個更鉅額的獲利,是在海上:一是走私,二是海盜。
趙氏的走私商團和私蓄的海盜團都已被摧毀,朝廷水師緝獲四百多萬貫的財貨,但趙氏歷年來走私劫掠的財產絕對不止這四百萬貫——還有更巨量的財貨去了哪裡?
靖安司一直在查。
但幾次查到的線索都被掐斷,至今沒有明確的進展。
當看到盛餘年的那個札子,李毓禎便覺得可以做一個餌。
當然,做餌是順帶的。
她坐回書案後,提筆寫了張紙條,卷好裝入一指粗的銅管中,旋上銅鈕,叫進侍衛首領令狐霖,“遞給閻朝隱。”
閻朝隱是靖安司嶺南東局負責人。
令狐霖應諾一聲,藏好銅管退去。
門口的侍衛入內稟道:“太醫丞胡汝鄰有事稟見。”
李毓禎暗咦,道:“見。”
心裡尋思,胡汝鄰是來稟什麼事?
霍亂已經解決,災後出現的多發病症是暑熱,其他尋常病情不需要太醫丞鄭重稟事,難道這半上午工夫,出現了新的疫情?
胡汝鄰進來行禮道:“參見殿下。”袖出一本札子,起身雙手呈上書案,退身後道,“這是沈至元道師寫的醫療論事疏,下官昨夜看後,覺得應立即呈遞。請殿下鈞覽。”
他的神情聲音都有些激動,顯見論疏的內容令他現在都不能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