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將一根佈滿荊棘的手杖置於地上,要朱標徒手拾起,朱標畏懼不前,朱元璋嘆了口氣說:〃 既然你不敢拿棘杖,那就等我把所有的棘刺都給你拔除了再給你吧。〃
朱元璋果然沒有食言,他所認為的〃 棘刺〃 ,也就是那些可能威脅到大明政權的開國元勳們,如今都已經〃 拔除〃 得差不多了。他給朱允炆的,同樣是一個他認為〃 太平無憂〃 的鐵桶江山。
朱元璋似乎很滿意自己的安排,接著說道:〃 朕多年悉心安排方有今日國中之局面。邊塞若有戰事,你那幾位皇叔都可以提兵抵禦,內憂外患俱無,你足可以安枕無憂。〃
朱允炆聽到這裡,略帶稚氣的面容卻出現一絲憂慮的神色,低頭說道:〃 皇爺爺煞費苦心安排,孫兒自然知道。外虜進犯,有諸王抵禦;若是有朝一日諸王進犯,誰來抵禦他們呢?〃
我偷偷看向朱元璋,如果是外人說出這樣的話,朱元璋一定要大怒他〃 離間骨肉〃 ,下令治罪,但是朱允炆不一樣,他此時已經是朱元璋的皇位正統繼承者。
年輕的朱允炆早已預料到了〃 諸王不靖〃 的可能性,朱元璋或許還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朱元璋沉默了,他的目光望向空闊的寢殿,茫然而無助,此時的他完全不像一個叱吒風雲的帝王,彷彿只是一個回答不出最佳答案的學生。過了很久很久,他才開口說道:〃 依你看呢?〃
朱允炆並沒有遲疑太久,脫口而出道:〃 以德懷之,以禮制之,如果不聽規勸,就削其封地;再不行,就將其王號廢止,萬不得已之時,只能興兵討伐了。〃
朱允炆的答案顯然是思考了很久之後的答案。
朱元璋再次沉默,表示了對這個答案的認可。初見面時那純真畫荷的執筆少年,短短數月間,在重重壓力之下變得愈加成熟起來。成為太孫以後的朱允炆,正在慢慢發生改變。
第十九章花落誰家
年關將近,大雪還在陸續飄落。瑞雪兆豐年,明年農戶都會有好收成。
我身著銀狐毛披風,托腮獨坐窗下,靜靜凝視迎柳閣外飛舞的雪花,偶爾有一片越過廊簷飛到我的面前,那小小的冰晶呈現美麗的六角圖案,稜角規則,只是不久之後就融化為一滴水珠。
燕王曾經承諾他會回來看我,我聽說其他各地的藩王都已經陸續進京,卻始終沒有聽到晉王和燕王抵達金陵的訊息。
銀萍捧著手爐靠近我,問道:〃 郡主坐了半日了,不覺得冷嗎?〃
我搖頭說道:〃 我不冷,你自己用吧。〃
銀萍知道我和燕王的關係,卻從來不提起,今天似乎很奇怪,她居然在我身邊,以極細的聲音說道:〃 郡主,燕王殿下回來了。〃
我身軀一震,問道:〃 你怎麼知道?〃
她低聲答道:〃 奴婢今日去西宮那邊拿綾絹,恰好碰見了燕王妃。〃
既然徐妙雲來了,燕王一定也到了金陵,年節朝見皇帝,他們夫妻是該一起回來的。
我心中掠過一絲苦苦的味道,他身邊有那樣美麗賢惠、雍容端莊的妻子,就算他和我再相愛,我永遠都只是一個見不得光的地下情人,甚至連他回來的訊息都是別人告訴我的。
再多的海誓山盟,也難以抵擋我內心的傷痛。這一切都怪我自己,昔日W 大開朗活潑的林希,竟然變成現在這樣,是我將自己陷入了尷尬難堪的局面。
我取過案上筆墨,隨手寫下一句:〃 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為誰妍?〃 心煩意亂之下,隨手將那紙箋團成一束,擲出窗外,越想越是傷心,不由伏案大哭起來。
銀萍也不敢多言勸我,我正在哭泣,只聽見窗外有人輕念那紙箋上詩句,讚道:〃 好句,可惜過於傷感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