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也聽不見。
或許他是為了救我才去徒手握那兩支箭,但是我不會忘記,放那些箭射殺我的人本來是他的手下。
他離我既不遠,也不近,還是那副模樣,還是那句話:“是你!”
我心底沒有半點波瀾,彷彿客棧的掌櫃面對著一位初次光顧、素未謀面的新客人,發自內心地對他微笑。
唐蕊應該恨他才對,決不會對他露出這樣燦若春花的甜美笑容。
他的表情更加僵硬,目光中的絕望之意更加明顯,嘴角上揚出一抹詭異的笑容,說不出歡喜還是痛楚。紫眸中透出一簇微弱的火苗,那火苗掃射到我身上的時候,我依然在對他微笑。
他彷彿突然從夢中驚醒過來,在無人的荒原中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瘋狂呼喚:“蕊蕊!”
那聲呼喚不僅僅是瘋狂,似乎還帶著毀滅一切的慾望和無可奈何的掙扎。
我靜靜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麼,他始終給我一種怪異的感覺。
他的面容並沒有太大的變化,身穿著淡紫色的貂裘,在戰場上膽敢不帶盔甲,看來他對自己的武功更加自信,“你是元妍?跟隨李景隆一起來的?”
我微笑著點了點頭。
看來你並不是傳說的那樣“無動於衷”,不但打聽過我的名字,還打聽過我的來歷。
他突然說道:“如果李景隆有一天戰死了,你怎麼辦?”
這句話倒讓我驚呆了,朱棣不是一個喜歡開玩笑的人,特別是這種很嚴肅的玩笑。
他說的“如果”,百分之九十九會成為事實。
我的驚愕與剎那間真情流露的難過盡落他的眼底,他的視線在那一瞬終於從我臉上移開,說:“若是他死了,你沒有地方可投奔,以後不妨跟著我。”
我不再遲疑,從側面奪路而逃。
後有追兵,前路被他截斷,能逃多遠就是多遠,李景隆就在永平城下,只要明軍發現我,我就不用怕他了。
朱棣一直策馬跟在我身後,沒有緊追,也沒有落後,直到我面前遇上一道凍結的河流不得不停下了馬,他才說:“你不認識永平的方向嗎?若再往西去,你就快到大寧了!”
我惶然四顧,白雪茫茫,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他突然躍起將我從馬上抱了下來,唐蕊都不可能掙脫他的懷抱,元妍更加不能,所以我根本沒有掙扎,四野無人,我也沒有叫喊。
他將我緊緊地鉗制在他懷裡,彷彿要將我整個人吞噬一般,低沉而嘶啞的呼喚道:“蕊蕊!我的蕊蕊!”
曾經日夜纏綿,曾經相濡以沫,他的懷抱依然那樣熟悉,只不過那熟悉的懷抱中早已有了另外的女人。
一個我不可能不恨的女人。
我全身的骨架快要被他生生捏散,疼得眼淚直落,他絲毫沒有放手的打算,彷彿只有捏碎了我,才能讓他自己不再那麼痛苦。
過了片刻,他放開了我,連看都沒看我一眼,躍上自己的馬背,冷冷說道:“你回去見李景隆吧,告訴他,無論朝廷給他多少兵馬,只會給他陪葬。”
他的神智彷彿並不清楚,前一刻以為我是唐蕊,這一刻又以為我是元妍。
雪地上惟餘幾行深深淺淺的馬蹄印。
我褐色的衣袖上還殘留著絲絲血跡,那是他的血。
我遠眺那個消逝的淡紫色身影,心道:“永平城今晚必破無疑,李景隆未必會輸給你。”
雪花仍在空中飛舞,看不到半點燈火,剛才策馬狂奔,已經迷失了方向。
我慢慢騎著馬走在白茫茫的荒野中,循著來時的馬蹄印跡,迎面是一條小溪,溪流凝結著冰雪,我跳下馬,敲破那層薄薄的浮冰,掬起一捧冰涼的溪水,準備清洗乾淨衣袖上的血跡,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