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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旅,無論是開疆闢土,或是求得正道,必受山重水複之困擾,不得不有所犧牲。放眼天元,看似坦蕩如砥,實則荊棘載途,並沒有目力可及的正道可言。為求得正道,勢必遣兵派將,披荊斬棘,探路而行;探路而行又勢必屢屢涉險,或誤入歧途,或闖關奪隘,或築城圖存。此乃棋理所在,不為堯存,不為桀亡,惟有依循棋理行棋,方能求得正道。吳先生棋風剛勁,倒是經常可以把洛甫殺得四面楚歌,但那顯然與洛甫只知一味死守而不知棄子圖變不無關係,並非吳先生依循棋理的勝局。雪竹行棋,一旦誤入歧途,便棄子而出,絕不眷顧;若需闖關奪隘或築城圖存,縱是率先入陣的將士全軍覆沒,也在所不惜。漫漫苦旅,前赴後繼,當棄則棄。為求得正道而棄,棄之有理,棄之有義,所棄之子雖死猶榮嘛。吳先生行棋,既患得又患失,往往敗局已定,斷無捲土重來的機會了。吳先生行棋的偏頗與固執,不知雪竹所言當否?”

宗雪竹始終沒有發現,他面對著棋盤侃侃而談的時候,吳一弘的心思卻並不全在棋盤上,一張瘦削的臉時時高高仰起,似有悲壯之情在胸中滾動。可是,當宗四輕手輕腳地走進書房,通知宗雪竹說薛老秀才來了,面對一盤還沒有下完的棋,吳一弘卻又像是茅塞頓開了,一邊微笑著,一邊起身告辭。

“來日再和雪竹先生手談的話,我可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送走吳一弘,宗四留在了書房,宗雪竹則來到了客廳。這時,薛三孝已經知道他剛剛送走的客人是吳一弘,眉頭一皺,馬上把不屑之情流露無遺。

“賢侄跟這個吳翰林交往可要小心。他領來了洋人還信了洋教,白讀了聖賢書,徒有翰林的好名聲。”

宗雪竹剛坐下來,宗四就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朝宗雪竹使了一個眼色。宗雪竹一向善解其意,可這回卻怎麼也弄不明白宗四有何事相告,於是就悄悄示意宗四,他此時正在應酬薛三孝,有事情等會兒再說。

“美言不信,信言不美。”薛三孝繼續說,“老朽一時不察,把羅神父的溢美之詞信以為真,就送給他一件心愛之物。那可是煤玉,煤中之寶,一落到洋人的手裡,那洋人還能不想入非非?顯財露寶,引狼入室,老朽也難逃罪責啊!”

從沒有人告訴過薛三孝,他饋贈的煤玉雕像是羅西尼神父用來遊說倫敦富翁並促使他們成立一家股份有限公司的惟一一件最具說服力的實物證據。他是在羅西尼神父重返雍陽那一天,聽羅西尼神父大聲說那些鐵器都是用來尋找煤炭的機器後,一驚之下,才猛然意識到這一點的。他拂袖而去後,馬上陷入自責的泥淖而難以自拔,好像自己犯了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當他意識到自己雖犯了一個錯誤卻還守土有責時,他又馬上出現在羅西尼神父面前,毫不客氣地把羅西尼神父罵作撒旦。他就這樣,對自己看不順眼的事情從不留情面,對自己的過錯也從不掩飾,每每想起或說起,自責之情立刻溢於言表。

“薛叔根本不必自責。”宗雪竹說,“國門早已洞開,雍陽礦藏為洋人覬覦是早晚的事情,與薛叔的饋贈南轅北轍。剛才聽老四說,薛叔您有什麼事要告訴晚生,不知薛叔有何事示下。”

“差點忘了正事。”薛三孝這才說,“近日聽說山東拳民紛紛去了直隸,說是去那裡保清滅洋了,聽來覺得十分奇怪。想必賢侄也已經有所耳聞。”

“也是近日才聽說。聽說那些拳民大都是目不識丁的粗笨之人,卻個個都有刀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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