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沒有出聲。
帳篷的一角突然被人掀起,一個宮女走了進來,李未央手中角弦頓時斷了,她連忙站起道:“未央失儀,請娘娘恕罪!”
李未央的瞳孔內彷彿始終有面鏡子,隔絕內心,只是將外界投映的一切冷冷反射回去。可是在彈琴的一瞬間,鏡面劈開一道裂痕,德妃深刻清晰地望進了她的眼底,濃烈沉潛的窅黑在那雙古井般的眼裡沸騰著,她沒有說謊。德妃嘆了一口氣,半晌之後,她的眼中滲著一種不知是悲傷還是憐憫的表情:“你的心,比石頭要硬,比冰還要冷呢。”
李未央似乎沒有聽見,她福了福身,就這樣走出去。
德妃沒有阻攔。
掀開帳篷,李未央走了出去,外面陽光和煦,她覺得刺目,微微眯起眼睛。
“你怎麼了?”
她側頭望過去,拓跋玉快步從不遠處走過來。
李未央冷眼望著他,清亮的眸底一片冰寒。
雖然心中對於麻煩都是敬而遠之,可是李未央的臉上淺淺地帶著笑道:“殿下,請你提醒德妃娘娘,不是世上所有人都想要攀龍附鳳的。”
“你……”拓跋玉的語音突然頓住了。
自己從來沒有想過要嫁給七皇子,甚至有的時候誤會還是眼前這個人給自己帶來的,德妃不是魯莽的人,不會因為自己和拓跋玉走得近了一點就說這樣的話,無非是拓跋玉在德妃面前說了什麼!大概在這些貴人面前,她不過是一件東西,隨隨便便就可以決定她的命運,還需要她三跪九叩、感恩戴德!真是白日做夢!無論多憤怒,李未央卻只是冷冷地屈膝道:“我告退了。”
拓跋玉微怔,唇邊溫雅的笑容漸漸淡了。
當天晚上,禁軍副統領左元接到了一個命令,一個讓他不敢置信的命令:“什麼,娘娘要殺她?”
女官小聲道:“噤聲,小心隔牆有耳!”
左元揹著手走來走去,過了一會,才停下來,看著一邊端坐著的面容秀美的張德妃道:“娘娘,安平縣主是陛下很喜歡的人,太后娘娘也很看重她,而且七殿下最近和她……”
張德妃髮髻上簪著精緻的六葉宮花和玲瓏的翡翠珠鈿,說話的時候纖長的墜子垂落,微微地晃:“正是為了玉兒,我才不能留著她。”
左元困惑地看著張德妃,然而他的這位表姐只安靜微笑,如無聲棲在荷尖的一隻蜻蜓,叫人全然想不到她的靜默平和之中暗藏著這樣凌厲的機鋒,激起重重疊疊的風浪:“玉兒向我提起,要娶她為正妃。”
左元吃了一驚,隨即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李未央雖然是安平縣主,可畢竟是個庶出,不免矮了那些嫡出的小姐一頭,若是娶了回來,只恐會被其他人恥笑,七殿下的身份這樣高貴,德妃娘娘定然不會喜歡這樣的兒媳婦。可是縱然不喜歡,回絕就是了,何必下這樣的毒手呢?
張德妃嘆了一口氣,道:“他若只是隨口一提,我也許會準了,讓他娶了這個女子做側妃。可是他偏偏鄭重其事,一口咬定非要娶她做正妃。”
左元仍舊想不通,向來仁慈的德妃娘娘為何突然下了這種命令——
張德妃嘴角的弧度浮起一個幽涼的冷笑:“玉兒這個孩子,我是曉得的,他表面上看很隨和,實際上比誰都固執,若是我一口回絕了,他肯定不會就此放棄,還會生出許多事端,所以我便答應了,許諾說將來找機會向他父皇請求賜婚。可是,我又怎能讓那樣的女子進門呢?李未央,我今天剛剛見過的。陛下誇她聰明機敏,可是我卻覺得這樣鋒芒畢露、咄咄逼人的少女實在是個麻煩,你看看她到了李府,竟然和嫡母鬧得那麼僵,到處都傳出他們彼此之間的不和睦,和長輩尚且都沒辦法相處好,將來玉兒的王府裡面不知道要有多少女子,你想想,她將來怎麼襄助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