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門內,由幾座宅院和園子合併組成的攻玉書院,這幾日特別繁忙。
儒袍、道袍、瀾裳、棉衣、貂裘,各種不同款式的才子士人進進出出,指指點點,敢怒不敢言。這裡的規矩是文辯,若對展示的“科學裝置”及其“科學原理”有質疑,寫下你的推論與證明,不服就辯。
“天圓地方,律令九章,古之明法。泰西人竟說大地是個圓球?豈有此理!”
“正方兄高才,不如寫篇辯帖,叫泰西人心服口服”
“好!,且待會試後,必來與他論戰”
兩三人憤憤不平走出,連有人與他們躬身施禮都沒看見。施禮的年輕士子尷尬的摸了摸鼻子,聳了聳肩,看著眼前“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牌子若有所思。這人二十出頭,長相怪異,明明又瘦又白又斯文,偏偏手腳長大骨骼清奇,像是扛著肩膀走路的范志毅。
他叫盧象升,字建鬥,宜興人,是唐朝詩人盧照鄰的後人,去年才中的舉人,今年就成了入京趕考的菜鳥。大明考生向來以鄉籍為黨,南直隸人考生都呆在首善書院,唯有他向來好武,聽聞製造火槍火炮用的都是這攻玉書院的學說原理,所以就一個人跑來觀摩了。
“給我一個支點,我就能翹起整個地球”
這槓桿原理的器械盧象升看得懂,但他覺得牆上這句話有點毛病,問題在哪呢,他想看看別人的答案,那邊上駁斥的辯貼放了一疊,他翻了翻,都是些“之乎者也,聖人有言”,完全沒寫到點子上。
“這位先生,可是要文辯?”
邊上立著位年輕侍者,卻也是個讀書人,這是去年秋闈後留下來“勤工儉學”的那批人。他拿出紙筆,友好的邀約。
盧象升笑了笑,搖了搖手。
“哪位是江西奉新的宋先生?”
“哪位是江西奉新的宋先生?藏經閣有請!”
尋人的是一位花白鬍子的儒生,他背後還跟著一個金髮碧眼的泰西人,那泰西人一腳踏著官靴,一腳踩著布靸(這時代的拖鞋),匆匆忙忙,興高采烈。
“哇~!鄧玉涵學士親來迎接,這宋先生了不起”
年輕侍者兩眼放光,見盧象升不理解,解釋說:
“攻玉書院成立以來,受邀登入藏經閣者,不過十數人。泰西人鄧玉涵先生,乃是書院首席學士,這可是他第一次下樓迎客”
來前盧象升聽說過,攻玉書院更像是一座展廳,每日也不過兩三人能攻關越境,進入真正的書院,至於藏經閣與大學士的說話,根本聞所未聞。
“哪位是江西奉新的宋先生?”
人群中分出了兩個中年儒生,長相都有一丟丟的瘦小黝黑,在這滿堂儒冠中毫不起眼。
“江西奉新宋應升、宋應星,見過兩位先生”
“在下李之藻”
老儒生話還沒說完,那泰西人倒是搶在前面了,他一把就拉住兩位宋先生的手
“宋!你們畫的圖,很好很好!走,跟我來”
此時的宋家兄弟,比那年輕侍者還要驚訝,簡直是受寵若驚。
在大明朝,江西是科舉大省,專出學霸,所以江西的鄉試也比其他省份的難。七年前,這兄弟倆一同中舉,成為一時佳話,人們以“奉新二宋”稱之,視為一時俊傑。然而,次年的春闈,兩人雙雙落榜。不甘失敗,兩兄弟前往白鹿洞書院苦修,三年後捲土重來,依然名落孫山。雖然他們是奉新的才子,可大明太大了,有許許多多的奉新今年,是他倆的第三次會試了。
他倆的曾祖父官至尚書,科考,是祖傳的任務。他倆也確實聰穎,可惜天分都點在理科,尤其宋應星,對於農法工巧天生就有興趣,各種疑難器械一學就會,更能很快掌握其背後的原理思路,若按後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