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手握刀劍的客人,都是京中新來採買大木的,為人和善,價錢公道,幾番交易下來,就被尼家人當做了朋友,請上了酒席。
這些和善的商人,此刻卻都變了摸樣,面帶殺氣,神情兇悍,搞得平日自誇勇猛的一干衙役快手,竟然無人敢於上前。
“來來來,咱們給朝廷大員變個戲法兒。小的們,行頭拿來”
有人開啟包袱。抖出若干物事。一轉眼,那些採買商人已經換了裝扮。
“雜家丁權,乃是皇帝陛下親自任命的四品採買太監,只是個跑腿的,從不敢自稱什麼大員”
說話的人,頭髮半黑半白,面孔……很普通,落在人群裡分不出那種。但他換上的,竟是大太監才有機會得到的,御賜的大紅鬥牛服。
而他身邊的,不是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士官,就是負責緝拿追捕的錦衣衛緹騎!
丁權慢悠悠的帶上三山宮帽,渡步來到房主簿面前,眼神睥睨。
“你是什麼大員兒,報上名號來聽聽看?”
房主簿滿頭大汗,兩隻腳抖得有如篩糠。
“這貴州採買使不是劉公公嗎,下官有幸見過幾面,下官的表叔,乃是劉太監的摯友”
“這老劉啊,年紀大了,腦子昏庸,嘴又貪。沒辦法,雜家只能親手送他回了老家。”
丁權的笑容,很是慈祥。
於是房主簿一干人,就被慈祥的送入了網籠裡,裝大木的,很是寬敞。
楊頭人方想開口,丁權已面北拱手:
“陛下口諭”
楊頭人面色一緊,正了正袍服,面北而跪,接著,整個火塘邊,嘩啦啦的都跪下了
“陛下說,丁權,你此去西南,若有官吏為非作歹,委屈了各族的良善臣民,替朕,說一聲抱歉。朕的眼中,無論漢家人、尼家人、土家人、苗家人、壯家人,皆是一家人。給朕點時間,朕定會整修吏治,一視同仁,不叫各族臣民,再受委屈。”
丁權伸手扶起楊頭人,楊七妹帶著楊九妹,也從火塘邊過來致謝了。
紅彤彤的塘火映著兩張皎潔的臉,就連丁權這個太監,也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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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四,最壯觀的火塘,不在龍山,而在貴陽以西、接近雲南的水西安家。
安家的歷史,據說可以追溯到三國時代,是傳承千年的土皇帝。在本朝,安家也一直是最強大的尼家頭人。
而今的當家,安位頭人,正在火塘邊上看著族人載歌載舞。他年紀小,還上不了場。平日裡各種大事,都是叔叔安邦彥幫他操弄的。若不是安位還有一位兇悍的舅舅,永寧的土司頭人諾宗阿玉,說不定,他的叔叔早就自己上場了。
此刻,兩位真正的話事人都不在火塘邊。
密室的燈火照著諾宗阿玉的半張臉,此人臉上暗布細小坑窪,鬍鬚不多,下顎凸出,貌似貪狼。他頭巾上的尖角又長又銳,這是尼人勇士的折法。
“阿哥啊!你還要等到幾時。自從那個孫傳庭來了這遵義府,奴隸們都跟著跑散了”
諾宗阿玉的漢名叫奢崇明,聽這話,可不怎麼崇明。
“秦良玉還在呢”
“那又如何,石砫的精兵都去了遼東,她拉不出幾個新丁了”
“別看孫傳庭是個文官,這人武藝高強著”
“那又如何,帶一幫泥腿子奴隸,他也就能剿剿匪”
菸絲窩子滋滋燒紅,長長煙槍之後,浮現一張尖瘦的臉,皺褶密佈,配上尖尖的鬍子,活像一隻老山羊。他頭巾上的尖角短實厚重,這是尼人智者的折法。
“我們安家代代忠誠,沒想過要造反”
“忠誠又有何用,播州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