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她不願意回想起的倒黴日子,在她看來,那更是她人生中最晦澀的階段。
她像洗腦般會在午夜夢迴時記起,又在清醒時自我催眠忘記。
每天除了幹活就是幹活,似乎永遠有幹不完、能累折人腰的活兒,躺在硬硬的炕上,會經常累的直哼哼。
春夏秋冬,都能在臉上、唇上,撕下乾裂的皮。手上更是大大小小全是乾裂的口子。
起早貪黑,她沒想到下鄉下鄉,居然就是淪為一名農村婦女,然而她又沒有農村婦女能幹,連納鞋底都被罵廢物。
花開的年紀,卻穿著最破的衣裳,甚至連寫封信郵進城裡和父母說說話,都成了貪念。
能讓她記起自己還是一名漂亮姑娘的鏡頭,似乎只剩下每次下地之前走的那條羊腸小路。
那時,只要她經過,以畢鐵林為首的那些小夥子,就會站在房簷邊兒偷摸瞧她。
那時,畢鐵林的目光裡有對女孩子的好奇,有男人愛看漂亮女人的本能,有主動上前只為她一個笑臉的殷勤。
當初選擇畢鐵林當回城的踏腳石,她比誰都不願。雖然她說出來沒人信。
但當時知青為了進城,在她之前有出過類似的事兒,很多曾經那些愛慕她的人,都被家裡警告,在回城那段時間裡都躲著她們。
她能等,可她肚子裡的孩子,那個也是在辦手續時,被人威脅、被迫懷上的孩子,等不了。
而那個真正該進監獄的人,她恨不得給碎屍萬段的人,卻握著她的手續,如果使壞,別說回城,就是在村裡都得被一人一口吐沫吐在臉上,更難活了。
為了回城那個迫切的心願,為了自認為只要回了城就會一切變好的念頭,讓她害了眼前的青年、不,是眼前的男人。
她剛回京都那兩年,總會夢見畢鐵林遞給她半個饅頭的畫面,驚醒後會捂著心臟給自己洗腦,她以為他早就熬不住死在監獄裡了……
趙天瑜愣住般傻瞅著畢鐵林,而畢鐵林就站在她的面前一動不動,讓她仔細瞅個清楚。
趙天瑜忽然雙手捂唇,捂住顫抖的嘴唇,不知想到了什麼,她又忽然僵硬地轉動脖頸,側過頭看了眼紅木酒櫃。
畢鐵林似笑非笑道:
“怎麼?幾年沒見了,見到我,連句話都不會說了?”彎腰撿起趙天瑜的皮包,遞了過去。
畢鐵林這一出聲,就像是能把她怎麼著了似的,“啊!!”趙天瑜慌亂搶過包,發出一聲驚恐的叫聲,在吳玉喜驚訝的眼神中,落荒而逃。
她往店外跑時,慌張到居然一頭撞在了玻璃門上,顧不上揉一揉額頭,回頭和轉過身看向她的畢鐵林對視了一眼,趕緊推門跑走。
玻璃門還在來回晃動著……
畢鐵林深呼吸緊咬後槽牙,閉了下眼睛,極致剋制住自己的雙拳,他怕他衝出去能像捏小雞一樣捏死她!
而剛剛在四目相對那一瞬,他差點兒就要那麼做了。
“鐵林,那位是?”吳玉喜看了看窗外跑走的少婦背影,又觀察了幾秒畢鐵林的表情,心裡好像猜到了答案。
但又覺得不可能,那也太湊巧了吧?
畢鐵林連續深呼吸了幾次,隨後嗤笑了一聲,他目光狠厲地看向前方,沒有給吳玉喜任何答案,直接腳步一拐去了休息室。
而跑出店面的趙天瑜,扶著拐彎兒處的牆角在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心裡只有一個恐慌的念頭,他會不會報復自己?啊?
趙天瑜嘴唇控制不住的發抖,全身上下抖得像篩糠了一樣。
大白天的,一位漂亮美婦臉上毫無血色,那副樣子真像是白天遇見了鬼,多一步路都走不得了,後來乾脆靠在牆上才能支撐住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