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的眼淚落入了一池春水之內,雖不曾濺起漣漪,卻極盡多情和纏綿。
而柳依依的美,更讓人我見猶憐,心生眷惜。
月光下的她,直似一個不著人間纖塵、超凡脫俗的仙子,在輕輕唱著一首古老而不朽的情歌,陶醉於天上人間。
歸天鶴卻不管這些,他心中只有一個字——恨!
是以看上去,他的“驚神劍法”每一招都透著刻骨的恨、淒厲的怨。
他的劍法除了恨天、恨地、恨人之外,更恨的便是多情。
——多情的歌、多情的曲、多情的夜、多情的月和多情的表情,他一概而恨。
故此他的劍法和他的人一樣,只有一個特點。
——無情。
待得一百招過後,倏見他劍勢一緊,猶如垂天鵬翼,乘風迴翔,激起一大片劍花如亂雪狂舞,茫茫無際;一聲聲劍裂長空,嘯嘯生風。饒是他的“驚神劍法”恨至極處,卻被他使得神逸絕妙,容通永珍,渾不失大家風範、宗師氣度。
王佛的臉上於剎那間沒了笑意。
碰上這樣的劍法,任何人也無法笑得出來。
只見他不退反進,跟著劍勢一緊,一連化解了歸天鶴“乾坤一醉間”、“天涯孤棹還”、“繞弦風雨哀”和“閒倚一枝藤”四招,躬身一退,背劍而立。
此時此刻,他臉上的神情即抑鬱,又傷感,就像一個人在最寂寞的時候,守著一份難耐的孤寂,思念著最心愛的人。
想念至深成相思,而相思至極,卻莫過於心痛。
歸天鶴一聲怒嘯,跟身搶上。
“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吟罷李義山的一首《夜雨寄北》,王佛劍勢一變,一招招雖未脫離書法之道,寫的卻是相同的一個字。
——人。
但相同的一個字,他卻有著不同的寫法。
或為一撇一捺、求工求整;或為隱含折意、意法取勝;或為隸楷錯變、無妙不臻;或為雅尚綿亙、變化無方;或為勢險節短、無勢不備;或為力疾氣長、圓轉凝練。於是大大小小的人、前前後後的人、上上下下的人、歪歪扭扭的人、狂放不羈的人和肅然以恭的人紛致並出,一齊隨著劍光靈動閃耀,渾若天外飛虹,字字動人。
他和歸天鶴一樣,無論對方的攻勢多猛、多烈,都是於視無睹,渾然不顧。好像他們二人不是在生死對搏,而是在各自練著自己的劍。
這一場對決,不但精彩,而且絕妙。
一個是“驚神劍法”,一招招精騖八極,心遊萬仞。
一個是“風柔相思劍法”,一式式心手雙暢,至性至情。
劍氣飄瀟,如風怒松聲卷翠濤。
而那些富有極致之美的劍花,則如流光含雨雲千朵,在燈光月華之下,綻放出一幅美不勝收的大寫意畫面。
唯有坐著柳依依,仍是情深意長,動情、多情而痴情的唱著那一首《西洲曲》:“欄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捲簾天自高,海水搖空綠。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想到心愛的人為己而戰、為情所累,柳依依禁不住“窗外芭蕉戰秋雨,又添上幾許新愁”。柔潤的歌聲當中,忽然滲入一絲絲淡淡的憂和淡淡的傷。
歸天鶴與王佛又鬥了將近一百五十餘招,陡的一聲長嘯,攻勢更劇。手中劍招招直刺,凝重沉雄,一抹抹的劍光如蛛網纏繞,捲起重重罡霧。眼見王佛身子一退,'奇。書'歸天鶴更不打話,身子凌空一起,疾似一瀉煙波,呼的一聲,已連人帶劍向著柳依依飛撲而至。
欲破相思劍,必殺相思人。
劍光如驚虹一閃,驚心、驚魂、驚神,更動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