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白霧升騰個不停,遠處簡易的木頭工事裡,不斷有山匪被擊中,滾下山來。火槍百步可以斃命,弓箭哪行?只能被動挨打,他們連抬頭反擊都做不了。
火槍兵採用三段擊,大明開國時就用過這戰術,並非學自西方。
很快,一隊隊藍黑軍服的白桿兵摸了上去,短兵交接,他們在西南無敵的存在。層層前推,明軍很快來到溶洞前,戰鬥沒什麼懸念了。
自從孫傳庭帶著一千多白桿兵回到遵義,烽煙就已燃起,一刻不停。
皇帝將他放在遵義,鄭智上是步好棋,軍事卻相反。遵義隸屬四川,地形卻是個伸出去的長三角,幾乎全境都在貴州的包圍之中。他推行什麼新政,貴州管不著;但“山匪”的三面夾擊,貴州,也不用管。
他的先祖,是山西代州軍中的百戶,有個難得世襲的小小官階。軍戶苦,孫家一直想棄武從文,為此努力了五代人,到了他,才考上進士,鯉躍龍門。
來了西南才知道,這裡的多數人,比代州軍戶苦多了。軍戶再苦,至少還是人,不是牲口一樣的奴隸。
西南各族,大都還是農奴制度,有一半人,只是人形牲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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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不是農奴,平民也不見得有多幸福。
貧窮,落後,缺鹽,缺鐵,幾乎一切商品都缺。奴隸怕平民,平民怕頭人,頭人怕漢官,漢官怕朝廷突擊稽查。鄙視鏈無處不在,爭鬥無處不在,搶獵場、搶水源、搶田地、搶異族,拳頭大就是硬道理。這裡果然是座活的火藥桶,只是不知何時引爆。
而用於滅火的衛所軍,早已糜爛,軍官忙著賺錢,軍戶忙著逃亡。
皇帝叫他為所欲為,他也不客氣,先把遵義的官換了一遍,再把衛所也清洗了一遍。分了原有田地,又重新修整水利,拓荒梯田,招攬各族逃奴,大肆耕種。雖然他不太懂皇帝叫他耕種的新作物,想來大有深意。
皇帝說,自上而下,解決不了問題,不如自下而上,給那些悲慘的人,多一種選擇。他學著遼東皇莊的套路,前三年,只收三成地租。在東廠與錦衣衛商隊的有心宣導之下,遵義州迎來了人口爆炸,各族人群紛沓而至,什麼身份都有,最多的當然是逃奴。
這些人,缺手指、掉耳朵的很多,或者身上帶著項圈,或者腳上被割上網紋,以方便於終身囚禁在田地裡勞作。但不管什麼人,在他這裡都一視同仁,按人口分田地,按田地收租。
起初,那些鄰居漢官們、頭人們,客客氣氣的上門交往。送禮送錢送女人,什麼都送,只求和諧相處。知他是皇帝的紅人,沒人直接說,我手下人都跑你那去了,誰給我勞作?糖衣炮彈對他沒用,所以就有了石砫的刺殺。而今演變到下一個階段,山匪作亂。
西南的獨特環境,註定不缺山匪,什麼成份都有,適合當黑手套。有些山匪,一交手就知道,裝備精良,訓練有素。
他知道早晚會有這麼一出,就按戚繼光的選兵標準,在這些老實沉默的人群中,拉起了一支大軍。反正皇帝的意思,能爆兵,多多益善,請肆無忌憚。
果然,無論軍訓多苦,他們都受得住。然而,上了戰場,這些人依然呆若木雞,雖不敢後退,卻也沒人踴躍向前。逆來順受這四個字,世代刻在他們基因裡,食草生物的腸胃裡,無法接受血食。疾如風、徐如林、不動如山,沒問題,但怎樣都做不到侵略如火。
這是他求助於老師秦良玉的原因,需要有老兵做示範。但效果依然不好,那些人,只能做打掃戰場的木頭人。
溶洞裡冒起了煙火,卻阻擋不了藍黑色的身影潮水般湧入,白桿兵,毫無爭議的西南第一強軍。很快,匪首的人頭被砍了下來,一擔擔的糧食和銀兩,一隊隊俘虜被押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