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濃稠的墨硯,深沉得化不開。
一個孤單的身影,行走在山間的小路上,在這朦朧的夜晚,似乎與夜色融在了一起。
陳暉輕輕的走著,能清楚地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和呼吸聲。
正值寒冬臘月,天氣轉冷。修仙之人,本來不懼寒冷,可是,今日陳暉卻覺得,不知為何,總是有些冰涼、有些心悸。
明日就是和落清風比武的日子,這個時候,月無涯突然來找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
忽然間,胳臂上一片冰冷。
陳暉下意識地抬頭望去,卻見無數雪花,無聲無息地從天際降落,一片接著一片,穿過漫長的空間,在越來越冷的風中不斷划著弧線,落入寂靜的山間,恍若花朵凋零,清冷而落寞。
以北斗涯往年的氣候,冬天裡並不會下雪,今日怎地突然起了異常?
陳暉靜靜地看著北極殿中飛舞的雪花,忽然感到一種莫名的心煩意亂,不覺加快了腳步。
不久後,議事堂的大門被開啟,陳暉一個人走了進去。
“宗主!”陳暉抱拳行禮。
“這麼晚叫你來,煩擾你了。”月無涯揮了揮手,指了指自己身邊的座位,臉色有些木然,道:“坐吧。”
看著宗主略微有些反常的舉止,陳暉的心有些惴惴不安。
他終究是按照宗主的吩咐坐了下來。
隨著端上茶水的師兄退下,屋內變得一片死寂。
月無涯皺著眉,似乎還在猶豫著什麼。這番寂靜持續了一段時間後,月無涯終究是打破了僵局:“老夫,想求你一件事。”
似乎是預料到了什麼,心裡“咯噔”一下,陳暉只覺得整個身子都有些發麻,他囁嚅般地微微張口道:“什……什麼事?”
月無涯看著陳暉那緊張不安的樣子,還有那直刺過來的目光,心腸一軟。醞釀許久之後,他終究是拉下臉皮將那句話說了出來——
“明天的比試,你只許輸,不準贏。”
“為什麼?!”陳暉瞪大雙眼,聲音變得有些倔強、有些強硬,還帶著幾分難以置信。
月無涯嘆了口氣,緩緩道:“老夫知道,這番強迫你,不是君子所為。但是,仙界的人已經下了死命令,若是老夫不從,那麼,人間這千千萬萬的百姓,怕是會……”
“那,你就要犧牲自己女兒的幸福?”陳暉抬起頭來,眼神中怒意熾烈。
“總不能因為一個人,斷送整個人間。”月無涯站起身來,朝陳暉拱了拱手,“老夫,求你了。”
“你若不應,老夫甘願……”說著,月無涯向後邁了半步,眼看著就要跪了下來,卻被陳暉緊急之間扶住,“宗主,您不要這樣!”
……
屋外的雪,肆無忌憚地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伴著寒風飄落塵世,映照出陳暉那單薄的身影。在風雪中,那仿若丟棄了靈魂一般的軀體,無力地晃動,無力地前行。
他低著頭,對身邊的一切置若罔聞。
只許輸,不許贏麼?
走著,走著,或許是有心,或許是無意,他來到了北極殿的天鏡臺邊。稀稀落落的雪花降在光潔如鏡的地面上,讓整個天鏡臺變得愈加潔白。
那丟失了靈魂的驅殼,卻在此刻猛地停了下來。
本以為,自己便是這孤獨雪夜的唯一旅人,然而,遠處的一個身影,卻讓他溼潤了雙眼。
一抹鮮豔的紅色,在這雪夜中,顯得格外耀眼。
冰靈,她怎麼會來這裡?
瑩瑩的雪光映照著她那皎潔的臉頰,整個人在雪夜中,顯得越發嬌俏可人。
她站在那個白天的比武臺前,一動不動地看著那個比武臺,呆呆地看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