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點枝帶著青煙的火箭從天而降。箭頭鑽入擋雪的帳布之中,片刻後,糧包內便是爆豆一般炸響。
符暉往箭的來勢一探望,就又被燻了一把,後面有人將什麼東西捂在了他的口鼻上,方才略好些。符暉一看,那是塊破布裹了些雪,了悟過來,叫道:“快些將口鼻用溼布蒙上!牽馬,跟我來!”
雖說可以不吸進黃煙,卻還是護不了眼睛,因此等符暉能帶著騎兵向放箭處衝殺而去時,就只來得及看到一地狼籍的蹄印。符暉在循印尾追與回寨救糧之間猶豫了一會,終於還是嘆息一聲,撥轉了馬頭。
回去時火撲了十之七八,濃煙已經散去,可一股嗆人的磺石味還在整個營寨間縈繞。檢點損失,糧草雖被燒去數百石,還是救下多半來。這琉磺雖說生煙惱人,可倒底不如硝油起的火頭大,因此方免了全營的大難。可以如今籌運糧草之艱難,卻也不是個小數目。符暉只覺得頭皮生生作痛,不如該如何向符堅通報此事。然而終是隱匿不下去的,倒底寫了請罪折,連同軍報一起,遞到三十里外的符堅大營。
這日夜裡,符堅正與一眾將領商議,都覺得強行攻城居然不佳,可大勝之後士氣正盛,也不能這麼輕易放過了。於是便覺得可以在阿房城之外紮營壘寨,困死鮮卑,使他們再不能四處遊掠。只是這一帶已經被反覆劫掠過,方圓五十里以內,絕無人煙,糧草供給十分艱難。正這時見到符暉的訊息,頓時氣得他當即將軍報扔在了地上。
“不肖子!”符堅在地上大步的來回走,似乎是想發怒,可卻沒有法子發出來。眼角瞥見那紙,猶不解恨,用靴尖蹭了一下,紙簡象被嚇壞了的小孩兒似的,“哧溜”竄出老遠,畏畏縮縮地蜷成一團。
竇衝過去拾起展開,緩緩道:“損失並非很大,天王何必如此……”
“朕……為何朕生的盡是這種兒子!”符堅昂首長嘆,嚥了又咽,一口氣竟是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抽出刀來,一刀砍飛了几案。“咣!”那刀被他扔在地上,被火光照得刃明脊暗,象是一段半灰半紅的餘炭。
“來人,送這刀給那逆子,”符堅鬚髮皆張,近乎惡狠狠地道:“告訴他,他是我的兒子,屢敗於白虜小兒之手,還活著幹什麼!”
一帳皆驚,所有的將領都齊刷刷跪下,道:“天王!”
“都住嘴!”符堅目光象著了火似的,讓人看著都有些怕,一時面面相覷,竟無人再出聲。符堅的待衛再也避不過去,不得不走近來,拾了刀,出帳而去。
皮簾飛起落下,撲面寒面侵人。符堅彷彿是在喃喃自語道:“這小子,若不好生激他一下,他如何能知恥後勇,賣力死戰?”
“可這話太重了,怕他受不起!”李辨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進言道。
“一點難聽的話都受不起,那也太嬌養了!”符堅語氣旋又剛硬起來,道:“他來謝罪之時,讓他在外面等著,到天亮才許他進來!”然後拂袖自往寢帳而去。
待衛送刀至符暉營中時,他寒夜難眠,正抱膝就著火盆枯坐。半年前他回長安時,父子促膝而談,言笑晏晏的情形還歷歷在目。那日的嘉許溫言,如今,已經成為一種絕不可能的奢望。他心裡明白自己讓符堅失望太甚,午夜夢迴,捫心自問,也覺得羞愧欲死,無地自容。他不知道符堅這次會如何責罰於他,可是那怕是一個字的斥責也沒有,單是想到符堅看到他就避開的眼神,也足以讓他心若刀絞。他真是恨自己呀,他真盼著能打敗慕容衝一次,只要一次,寧可就此死在戰場之上。
“那時,便是我死了,能對父王有所助益,也是值得吧!”這樣想著,竟好似已見到他渾身浴血倒在符堅面前,符堅撫屍大慟,痛哭失悔……想著想著,不由自己雙目漸溫。
“平原公!”
“什麼!”符暉一驚,心一下